白萧萧点头:“像家里的猪一样能睡。”
    王子骞用手指点点床上那人的脸,“他长得真好看。”
    白萧萧赞同地唔了一声,“像女孩子一样好看。”
    王子骞道:“他是女孩子啊,他不是夫子的夫人么?”
    白萧萧敲他的头:“笨蛋,他是男孩子,你没听夫子让我们叫他哥哥么?”
    王子骞皱眉,“可是夫人都是女的。”
    白萧萧一脸严肃,“也可以是男的。”
    “可我娘就是女的。”
    白萧萧沉默了,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王子骞又问:“他和夫子以后有宝宝了,宝宝要叫他作娘么?”
    白萧萧蹙眉,陷入了沉思。
    临清:“……”
    终于忍不住坐起来怒吼:“你们为什么要站在我床边说话!”
    王子骞吓了一跳,“哥哥你醒了,我等你好久了,快起来玩抓鬼。”
    临清还没醒彻底,睡得正香被两个小鬼吵醒,又困又烦躁,“不玩,我要睡觉。”
    “哥哥你睡了一下午了,夫子都放学了,你还不起来。”
    临清立马醒了,“就放学了?你们夫子呢?”
    王子骞指指外面,“夫子在教室看书。”
    临清一溜烟爬起来冲到教室,两个小孩也跟着跑过去,教室里沈絮坐在椅子上捧着一本《史记》在看,抬头望了临清,“起了?”
    临清走过来,“怎么不叫我?”
    沈絮道:“看你睡得熟,这几日又没休息好,就让你睡了。”
    临清赧然道:“放学多久了?回家罢,该做饭了。”
    王子骞立马拉了他的袖子,“哥哥,你答应同我们玩的。”
    沈絮笑道:“还早,你与他们玩一会儿吧。”
    临清只得去了。
    这回换王子骞做鬼,软软的小孩跑得累死了还捉不到一个人,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小脸上都渗出细汗来,断断续续道:“我,我捉不到。”
    有小孩道:“快来快来,捉不到就一直是你当鬼。”
    王子骞咬咬牙,又跑过来抓人。
    临清跟着一群小孩跑得欢快,起先还沾沾自喜没被抓到,但看着王子骞跑得小脸通红满头大汗,又有点同情了,正犹豫着要不要牺牲下自己换他下来休息,却见白萧萧放慢了速度,几乎是凑过去往王子骞抓住了。
    王子骞高兴地大喊:“捉住了!捉住了!”
    白萧萧脸上没什么表情,酷酷地说:“哦。”
    临清望着,禁不住微笑,小孩儿之间的情谊简单而又真挚,叫人羡慕。
    重换了人当鬼,一直玩到日头西落才散了,一帮学生同临清混熟了,个个都叫他哥哥,围着他说话,亲昵得像原本就是兄弟一般。临清一时间多了十几个弟弟,又欣喜又感慨,记名字都记不过来,求助地望向屋门口含笑望着他们嬉闹的沈絮,眼神略微无措,更多却是高兴。
    “夫子再见,哥哥再见。”小孩子三两结伴回家去了,“哥哥明天再一起玩。”
    临清应着,目送他们走远,回头正对上沈絮的目光。
    斜阳晚照,初春时节,万物复苏,树丫上零星的芽儿嫩黄可爱,偶来的南风也染上一丝暖意。临清心中某处犹如被春风拂过,软和到让人想哭。
    微微一笑,他挽起鬓边一缕细发,轻声道:“回家罢。”
    临清听了几日课,还是回去耕地了。
    学堂的小孩儿撅嘴道:“哥哥放学后要来的。”
    临清摸摸小孩儿的脑袋,温声道:“来的,得空就来一起玩。”
    教室里沈絮敲教鞭,无奈道:“你们到底是来玩还是来读书的!”
    临清本想向地主租一亩三分地用以种稻米,奈何租金实在太高,他攥着家里仅有的十几两银子,很是舍不得。
    路过水渠边时,无意发现一处地方,水源充沛,光照极好,因不是规整的地方,又与村人的田地相隔太远,故无人利用。
    临清心动,不知这块地有无主人,便跑去乡长那询问。乡长跟着他来看,摸着胡子道:“这里倒是尚无人租下,不过你要来能做什么,种稻米也收不得几两。”
    地确实小得可怜,不过几步之大,临清道:“我家只有两个人,况且我也没做过农活,想着先试试吧,即算欠收了损失也不大,再不济也可以拿来种点别的。”
    乡长道:“你要租要是可以,不过这里人来人往的,别种了东西被人偷了才好。”
    临清笑道:“没关系,先种着再说罢。”
    当下随着乡长回去办好租赁事项,又去买了些种子,硬着头皮请王婶教了。
    王婶家虽不耕地,靠丈夫开肉铺为生,但农间活计还是会的,王婶便教便道:“唉,你这样的小公子不坐在家里享福,跑出来受苦作甚?你相公不是做了教书先生么,怎么还要你出来做事?”
    临清挽着裤脚踩在湿泥里,冻得直打哆嗦,“总要吃饭的,不靠他一个人。”
    王婶想了一会儿,感慨道:“你们这样的,和我们到底不一样。女子嫁了人,便依靠男子过活,男主外女主内,好似自古以来的道理。”
    临清赧然道:“我不知道普通人是怎样的……我也,不是女子……”
    王婶笑了,“柳先生家那位也同你一样,柳先生给乡长做执笔,他便纺纱卖钱,虽是男子,可织出来的布比女子还精致,绣的手帕上面的蝴蝶像是要飞出来似的。”
    临清想起在柳玉郎家看到了织布机,又想到琴晚那双白净修长的手,不知他是如何保养的,再看看自己的,才一个月不到,就粗糙得不敢拿出来给人看了。
    又想,琴晚那样高傲的人,也肯放下身段随柳玉郎来乡野吃苦度日,自己不过一双手,又何必戚戚哀哀呢。
    沈絮还不是被迫做了教书先生。
    能一起潦倒,便已是自己的福分了。
    忙完田里的活,看着整好的地,只差播种了。临清擦擦额上的汗,一抬头,快近午时,忙匆匆告别王婶,回去给沈絮做饭。
    数日后,那方小小的田地已见雏形,临清不必再每日去田里劳作,转而给自己后院的菜地除草松土。
    给沈絮送完饭,又赖着听了一会儿课。
    自从沈絮当上教书先生后,临清同他发脾气的次数少了许多,一是两人不再从早到晚面面相对,二是沈絮适应了夫子身份后,许是想到要为人师表,先前那股惰性便压回去了许多,渐渐拿出一家之主的架子来。
    只是偶尔,还是会犯懒叫苦。
    譬如现在,休息时间,学生都跑出去玩,沈絮趴在木桌上呜呼哀哉,“你来替我几日吧,每日早起真是累煞人也。”
    临清给他倒了杯热茶,“既为人师,怎么还说这样的任性话。”
    “教书真是太累人了……”沈絮咬着杯沿吐水泡。
    临清打他的手,“像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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