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还叽叽喳喳,下一刻就睡得昏天暗地……
    风无怀帮她重新盖上被子,待了会儿,确定她睡熟了才离开。
    ***
    白氏祠堂内,齐齐整整跪着三排人,整个村的人齐聚于此。
    各个眼中噙泪,惊喜又崇敬地望着堂前阶上伫立的男子。
    即便满腹话语,却按捺住内心的激动,莫敢轻易出声,皆恭恭敬敬地跪着。
    前几日风无怀带着容絮来到此处,他们便发觉有人住进了那座废弃的院子,只是未见人出来,便悄然在外观察情况。
    直到今日清晨,风无怀从院子里出来,潜伏在暗处的村民惊讶不已。他的面貌与魔帝有几分相像,尤其微微颦眉时,就如此时这般,眉宇间冷意凛冽,神色间不怒自威。
    但大家不敢胡乱猜测,毕竟魔帝死了十万年,何况若是真复活了,他为何不即刻回魔界?
    直到看见容絮手腕戴着的伏灵镯,不免错愕,伏灵对魔帝忠心耿耿,不会轻易与他人结下契约。
    方才,风无怀主动亮明身份,大伙儿悬着心总算落了地。激动得想振臂高呼,硬是压下汹涌的情绪,齐齐跪下,抹泪不止。
    倘若风无怀有意隐瞒,他们怎能察觉出端倪。打从一开始,他进到村里,便发现村中气息异常熟悉,即便他们用法术掩盖了魔气,封印了力量。
    这次可说是误打误撞,所以他才安顿于此。
    风无怀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白砚身上。
    白砚乃魔界六大魔将之一,前些年在人界抓捕犯事逃逸的魔族,撞见了玉波仙尊及莫书霖。不免震惊,莫书霖死去多年,怎还活着?
    他一路尾随至夏州国,却失了踪迹,暗中多方打听,才推测他们在天武城。
    白砚回魔界与大家商议对策,最终召集二十余人,以凡人的身份在一处僻静山里安居下来,再慢慢追查玉波仙尊的下落。
    “所以你就带着大家跑来天武城打草惊蛇?”风无怀冷声质问。
    白砚也不辩解,伏地认错:“末将擅作主张,请主上责罚。”
    “主上明鉴。”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替白砚求情:“臣等对玉波仙尊弟子复活一事深感疑惑,推断与主上被杀之事定有关联,这才慎重做了这个决定,并非白将军擅自作主。”
    “是啊是啊!这十万年来,白将军对玉波仙尊污蔑主上,并撺掇天界众仙讨伐主上之事耿耿于怀,臣等也一直想要将当年的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大家纷纷为白砚求情。
    “呵!”风无怀道:“你们分明是想找机会杀了她,为我报仇!”
    被他一语戳破,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风无怀斥道:“饶是你们联合起来,也伤不到她分毫。你们却兴师动众跑出来送命,不好好镇守魔宫。倘若文旦一族趁机卷土重来攻占魔宫,兮梦她守得住吗!”
    “主上教训得是!”白砚伏地认错:“末将冲动行事,犯了身为将领的大忌,请主上责罚!”
    “请主上责罚!”众人纷纷请罪。
    风无怀怎不知他们的衷心,最终谁也没罚,只是将白砚赶回魔宫,命他与魔将兮梦一同留在魔宫,等他消息。
    其他人等暂留在村里,一部分人暗中调查玉波仙尊的行踪,另一部分人可在他出门时照看容絮。
    ***
    风无怀回到院子,已近破晓,幕空微亮。
    他视线匆匆掠过容絮的房门,转身往自己屋子走去。
    忽然听到哗啦啦的水声,他警觉地停住脚步,细听之下,还有略微急促的喘气声。
    “啊!!”一道尖叫声猛然划破寂静深夜,紧接着嘭地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风无怀想也未想,两步并作一步冲了过去,抬手猛地一推,直接破门。
    屋内雾气弥漫,浓浓的水汽顿时扑面而来。只见地上一大滩水,长发披散的容絮正趴在这滩水里,她捂着半边屁股,哎哟连连地喊疼。
    容絮只着了轻薄如纱的纯白里裳,被水浸湿后贴在身上,仿若无物。衣襟更是因摔倒而敞开大半,直落下了肩头,开在胸前。
    大片的无暇白玉猝不及防映满他双眼。
    他僵着身子杵在原地,一脚踏在屋内,一脚愣是停在了门槛上。
    这个状况......他的脑子着实有点转不过弯来。
    而本想舒服地泡个热水澡,却将自己弄得更不清醒的容絮,缓缓抬起头,目光接上风无怀冷清的眼。
    她眨眨眼,委屈地撇嘴:“我起不来了。”望去的眸子楚楚动人,流转秋波。
    风无怀的目光刹那幽暗起来。
    忽而凉风从屋外刮来,散尽重雾。视线中,密密的水珠绥绥落在玉肌上,眼里满载她的花容娇姿。
    风无怀只觉心脏猛然间重重跳了两下,莫名悸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暮亭的营养液。
    第十四章
    容絮瑟缩地抱了抱双臂,骤热骤冷地,实在不适。
    见他还不来帮忙,她低下头,直嘀咕:“养你这么大,都不晓得心疼我一下,即便我不是亲妈,好歹也算是养母。”
    容絮两手撑在地上,打算爬起来。将将使劲,身子陡然悬空,被人抱了起来。
    风无怀将房门关上,一边施法干爽她的身子,一边抱着她朝床榻踏步走去。他目视前方,视线没敢落在她身上。
    “不是要泡冷水澡吗?怎么泡起热水了。”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只是想转移注意力,否则脑子里全是方才的画面。
    “冷水泡着不舒服,我便施法加热些,哪知越泡越打瞌睡。”容絮靠在他怀里,两眼忽张忽翕,果真犯了困。
    风无怀将容絮放在床上没多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天光微明,破窗而入,在她嫩红的脸蛋铺上一层淡淡暖光。
    风无怀不禁伸手,掌心刚刚触碰她柔软细腻的脸颊,心脏又是几下失序地跳动。
    他蓦地抽回手,仿佛这张脸是洪水猛兽,会将他吞没。
    风无怀的眉头越皱越深,他不曾惧怕过什么,即便当初被阴阳火霜印焚身,也只痛恨自己的力量还不够强大。
    此刻却没由来地......怕了这只总妄想要当他娘的小凤凰。
    ***
    容絮自打醒来,这几日没敢正眼看风无怀。
    但凡两人距离有些近,她不是转身说要回屋歇息,便是奔向门口出去转转。
    醉酒那夜,她并非全然断失记忆。
    虽说她醉得不轻,但泡澡时她的酒意已散了三四分,意识也清醒了些,只是浑身乏力,昏沉欲睡。
    她踏出浴桶,因身子不稳而打滑摔倒后发生的事,纵然记不住全部,也零零碎碎回忆起了一些。譬如她那晚是穿着里裳在泡澡,湿透的白裳贴在肌肤上,如同蝉翼般透明。
    被他撞见……真是有些羞耻。
    只能庆幸那时天色灰蒙蒙还未亮,散落的长发应该也遮掩了不少。
    而他这几日依旧是如常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兴许他那晚根本没留意她穿的什么……
    容絮趴在院里的石桌上,撑着下巴自言自语:“虽说我与他形同母子,但终究不是真正的母子,他如今已是少年郎,搁在人界许是能娶妻生子了。”
    “唉……”容絮又是一叹:“他的确长大了,我再不能用以前的眼光看待他。”
    男女之间的相处,该把握好分寸才妥当。
    “你我本就不是母子,往后莫再说这种话!”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容絮转身,就见风无怀正从外边回来。
    他步伐如风,眨眼闪至容絮面前,严肃地盯着她:“从今往后莫要整日将母子二字挂在嘴边。”
    容絮抬头,张嘴要回话。
    风无怀抢先打断:“即便是你的脑子里,也不许再有半点母子的念头。”
    容絮怔愣地抿了抿唇,试探地问:“你不愿意我当你娘吗?”
    “不愿意!”他瞪着一双像要吃了她似的眼睛,严声拒绝:“非常不愿意!可是清楚了?”
    容絮被他这副凶狠状吓呆了,木然地点头。
    风无怀这才满意地走向屋子。才踏出两步,他顿了顿,又转回身,从袖中掏出件鹅黄色绢布,放在了石桌上。
    “方才在城里碰巧看到了,顺便买回来。”说罢,他转身快速离开,也不说明这绢布里包着什么。
    容絮瞧了瞧桌上的东西,良久才反应过来——买给她的?
    她不明就里地打开绢布,一只莹润无暇的白玉发簪赫然出现在眼前。
    容絮两眼一亮,不敢置信地怔了半会儿,才将它缓缓拿起,细细端量。
    发簪样式简单,只在簪首雕有羽状纹路。但这羽毛中间刻有眼纹,与她的尾翎很像。整只玉簪雕工精细,质地饱满,并非一件普通饰品。
    容絮惊喜地摸着发簪,心里头比饮了花蜜还要甜。
    这哪里是他顺便带回来,分明是花了心思特意为她挑选的。
    渐渐,容絮笑得眉眼弯成了新月状,转身朝他屋子喊道:“簪子很漂亮啊!”
    *
    屋内,正要施展通魂术的风无怀听见了她的话和未掩的甜甜笑音,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勾。
    那只簪子的确是他这几日寻街走巷地暗查玉波仙尊的下落,顺道逛遍了城里的珠宝铺子才选中的。
    这等白玉对他而言不算佳品,雕琢工艺也不如魔界的精湛,却是天武城内最入眼又最适合她的。
    一想到往后她只戴着他送的簪子,心间没由来地舒畅。
    他缓缓阖眼,开始敛气聚力,施展通魂术。
    多日追查,他寻获到一条重要线索——莫书霖每隔三个月便会进城购置布匹,且数量不少,一次会置办十件,足足可做三十余件衣裳。
    费解的是,莫书霖购置的布匹不是普通布料,而是天武城闻名遐迩的釉桑冰丝。
    釉桑冰丝以雪蚕为底,辅以天武城独有的釉桑叶汁浸泡一个月,最后在冰窖中放置一段时日,得以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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