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所有医院一样,灯光白的冷惨惨,这条走廊也没有人,入眼除了满目的白色就是急诊室上方一直亮着的红色的灯。沈烈疲惫的在走廊里一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宁远也飘到他旁边,有些担心的看着他:“你还好吧?”
    “不好,”沈烈直接的回应,突然不想用美国人常用的那套‘我很好’‘我没事’‘不用管我’来回复宁远。他仰起头,伸出手掐了掐鼻梁,“我一直以为只有给我足够的时间来让我准备好对付律师团的机会,我就可以有更大的把握来不让文森特这种特权阶级逃脱法律的制裁,只是……”停顿了一下,低低又道:“我若是早点对文森特提起诉讼,这个孩子也就可以早点解脱。”
    “这不是你的错,”宁远看着他,想要去挪开他的手让沈烈和自己对视,又想起他不能碰到他恨恨的四下搜寻,拿起沈烈包里的一根笔,用笔挑开沈烈的手,凑到他眼前,让沈烈看进自己圆圆大大的眼睛里,“这不是你能预料到的事情,你不能这么责怪自己。你之前的想法很对啊,如果贸贸然起诉真的很容易被他逃了,而且那个时候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
    沈烈沉默的看着宁远那双同样是黑色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现在盈满了真挚的担忧和焦急。
    宁远见他没回应,又道:“现在这个时候你不能这么怪罪自己,以后还有一场很艰苦的战役要打。”
    沈烈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专注的开始从宁远的眼睛仔细的看他。从他霸占自己家一来已经过去了半年,他却从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这个男人。
    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黑发黑眼,身材也不高大,不到一米八,但是很匀称。皮肤很白,笑起来很好看,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类型,也不是通常西方人眼中的东方美人形象,但是他一笑起来脸颊两边的小小梨涡很醉人。符合他心理医生形象的就是他身上那种柔软又温和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想和他说话聊天,谈吐自己的心事,自己不为外人道的隐秘,抑或是想要得到一些鼓励和建议。
    他是一个完全和自己不一样的人。
    沈烈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刻薄,冷漠,浑身都是锋芒。宁远却像夺柔软的云,自从他以这种莫名其妙的形式陪在他身边之后,虽然他嘴上不说,平时也很嫌弃宁远,但无法否认的事实,是他没有以前那么寂寞了。
    宁远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看见沈烈的眼神很放空,怒:“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在很认真的安慰你!”说着还气愤的用笔戳了两天沈烈的胳膊。
    沈烈:“……”
    宁远怒气冲冲。
    沈烈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就看见急诊室的灯灭了。他赶紧站起来迎上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一手摘下口罩一边说道:“病人大的问题没有,但是长期被虐待的问题很严重!具体问题我需要和监护人进一步详谈——”医生狐疑的看着他:“你是监护人?”
    沈烈有些尴尬:“不,我是纽约曼哈顿检察官,这个孩子是我们刚救出来的一个受害者。”
    医生有些为难:“不好意思,我只能和监护人谈病情,或者在监护人或当事人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和你说。”
    沈烈点了点头:“没关系,我理解,谢谢你了医生。”他补了一句,“他现在的情况可以接受问询吗?”
    医生答:“温和点应该是可以的。”
    说完医生示意自己还有其他病人,沈烈就独自进了少年的病房。病房里少年面色苍白的躺在白色被褥里,右手手背上还扎着点滴。
    “hey,”沈烈有意识的放轻自己的声音怕吓到他,坐到了他的床边,没有错过少年哆嗦了一下的动作,“你可以叫我沈,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左手腕的勒痕。
    沈烈见他不说话,只能继续温声道:“你可以跟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依然沉默以对。
    宁远站在旁边,侧着头仔细观察着少年。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不太像创伤后应激障碍症……
    另一头,凯西和迪诺把车稳稳的停到了帝国大厦门口,下车径直往里面走,全程阴沉着脸。
    等到电梯在艾普斯公司那层打开时,他们直冲文森特的办公室而去,从办公室墙上的玻璃能看到好像正在开什么会议。没有一丝犹豫,凯西拧开了门把手,闯进去打断了这场会议。
    “警官?”文森特坐在主位上很疑惑,却还是笑了起来,“很高兴见到你,但现在是工作时间,也许你跟我秘书留个电话我们可以晚上一起吃个晚饭?”
    会议室里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迪诺也微微笑了起来:“电话就不用了,晚餐可以现在就吃,但是没有法国鹅肝和红酒,警局的号子饭怎么样?”他走到了文森特身后,冷下声:“站起来。”
    文森特笑容却不变:“这是玩的哪出?”
    凯西却没有迪诺那么好的耐心,大步走上前一把拽起文森特,把他双臂反剪到背后,让迪诺给他拷上了手铐。
    凯西在文森特耳边低声道:“你完了,畜生。”还没等文森特反应过来,就又高声,力求每个会议室里的人都能听到:“文森特·奥斯特里,你因杀人、虐待、绑架、买卖儿童、强奸被逮捕了。你有保持沉默的权利,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有请律师的权利,如果你负担不起,法庭会为你指派一位。”他冷冷道:“你明白你的权利了吗?”
    文森特唇边的笑意消失了:“你非要在这里吗?”
    凯西冷漠的重复一遍:“你明白你的权利吗?”
    “再明白不过了,”文森特也沉下脸,转脸对自己手边的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道:“给律师团的首席律师打电话。”
    “非常好,”迪诺押着他就走出了办公室,“现在我们可以来讨论一下晚上吃什么了。”
    等到走出大厦的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一堆记者围着大门口,看到他们出来,都高举着录音笔和录像设备凑上前你一言我一语。
    “奥斯特里先生,是你杀害了那个叫路易斯的小男孩吗?”
    “奥斯特里先生,你是恋童癖吗?”
    “奥斯特里先生,这对于艾普斯公司的股价有所影响吗?”
    “奥斯特里先生……”
    “……”
    迪诺打开车门,按着文森特的头一把把他塞进了警车后座里。
    那边凯西和迪诺逮捕的还算顺利,但这边沈烈和宁远简直寸步难行。
    沈烈费了牛劲,也没让少年张开嘴。
    后来他有些失去了耐性,直接道:“你放心,文森特已经被我们逮捕了,他不会再伤害你了,你可以跟我说说没关系的,我是来帮你的。”
    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了俊秀苍白的脸,定定的看着沈烈,眼神很是疑惑:“为什么要抓他?”
    沈烈懵:“你们……什么关系?”
    少年露出了第一个微笑:“他是我的主人,我爱他。”
    “这他妈的什么情况?”
    少年的麻醉效用起效后,开始昏昏欲睡,沈烈见问不出什么东西就出了病房,在走廊里低声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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