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楚楚自然为她的好转而高兴,心中却有些不解,那日来诊脉的白胡子老大夫,莫非是个庸医不成, 这分明没什么大事,竟被他说成了什么生死攸关的绝症似的,吓了她和严芷兰一大跳,只以为路明珠命不久矣了。
    可那大夫要真是庸医,又怎么能混进丞相府为路明珠诊病呢?
    罢了罢了,齐楚楚也懒得去钻这个牛角尖,反正路明珠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那白胡子大夫是不是庸医,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
    ——
    路明珠瞧得出来,齐楚楚的确是拿她当朋友,才会这样特地赶过来探望她。
    想到昨晚收到的那人消息,路明珠本是满心欢喜的,可此时对着关心自己的齐楚楚,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故意的,她知道,阿礼肯定不会眼看着自己出事,所以才特意请了齐楚楚和严芷兰过来,半真半假地演了那样一场戏。她故意绝食了两天,忽然晕倒是真的。可那大夫的话,却是有些夸大了。
    这个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阿礼终究是不忍心让她出事,所以才悄悄递了消息进来,让她不必伤心,这桩婚事,他定然会想办法解决的。
    ——
    路明珠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齐楚楚,不安地抿了抿唇。虽然阿礼不喜欢她,可本来也是准备打定主意娶她的。
    在这件事上,总归是自己不对,破坏了她的婚事,总得想办法补偿一二才是。
    路明珠考虑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什么,唇角微微扬起,“对了,楚姐姐之前不是说想找一本叫《品香记》的铺都没有见着吗,正好我书房中有一本,我这就让小绿带你们过去。书房中另有一些有趣的书,要是楚姐姐和芷兰姑娘有什么想看的,只管拿去就是,千万别同我客气。”
    这件事儿倒是没错,之前路明珠跟齐楚楚闲聊研制香露的方法之时,齐楚楚曾提过这么一句。
    听说那本《品香记》之中搜录了许多制香露的罕见方子,齐楚楚早就想要买来研读一番了,奈何一直没找到,心中不免就有些遗憾。
    此时听到路明珠提起这茬,她倒着实生出几分兴趣来。
    正好路明珠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到底还在病中,身子还有些虚,还要静养休息才好。
    “那就谢谢明珠妹妹了。”齐楚楚也不扭捏,直接道了一谢。
    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路明珠便觉得心中的愧疚感少了几分,招手让丫鬟走上前来,吩咐道,“小绿,带两位姑娘去书房那边吧。”
    ——
    齐楚楚和严芷兰跟着那丫鬟进了东侧间的书房,推门进去,就见屋内摆着一张黑漆花梨木长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备,西墙上挂着一副笔意风流的山水画,还有各色叫得出名字的名人法帖。
    黑漆花梨木长案背后,是一长溜黑漆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设了各式各样的线装五经,还有不少地方游记,风俗人情之类,确实是像路明珠所说的那样,其中有不少有趣的书。
    齐楚楚顺着那书架上贴的标记,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那书所在的位置稍微有些高,齐楚楚掂着脚才堪堪够到了书册,她指尖捏住书脊处,将那册书取出来。
    大约是一时用力偏了些,竟是将旁边的几册书带的哗啦一声歪在一侧,壁角藏着的一卷画轴一下子被撞得掉了出来。
    那卷画轴上绑着的线绳断了,画册骨碌碌在地上滚开,直接摊开在严芷兰脚边。
    粗手粗脚地把人家东西摔下来了,齐楚楚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疾走两步上前,便要将东西捡回来,可千万别摔坏了。
    正好严芷兰也蹲下身子,低头去帮她捡那画轴。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摊开的画轴上时,伸出去的右手猛地顿住了,眸子也下意识地睁大,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兰妹妹,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
    齐楚楚见她有些晃神的模样,正要将那画轴拿起来。
    严芷兰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比她快了一步,灵巧的手指迅速将那地上的画轴一收,一下子卷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用线绳绑地牢牢的,放回了上层的书架里面。
    齐楚楚原本倒是没有察觉什么的,可这会儿见到严芷兰这副奇怪模样,倒由不得她不生出疑惑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那书架上的画轴,眸光一转,秀美的眉宇轻蹙着,语气带上几分自责,“方才粗手粗脚地,也不知道将那画摔坏了没有?还是得查看一番,要是弄坏了,得向明珠妹妹告罪才是。”
    说着便要掂了脚尖,要去将那画轴重新取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检查。
    胳膊才刚刚伸出去,却是被人拽住了,齐楚楚偏过头,就见严芷兰站在她身后,慌慌张张地看了她一眼,急迫地解释道,
    “楚姐姐放心,我方才都看过了,那画轴一点事儿都没有,既然楚姐姐的书找到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齐楚楚往书房门口走去。
    ——
    齐楚楚倒也没有反驳,顺着严芷兰的脚步出了书房。
    她面上仿佛若无其事,清澈的杏眸之中却是滑过一抹暗芒。
    方才那幅画,其实她早已经瞧见了。
    只不过,那画堪堪展开了一小半,根本没法看到全貌,在她看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得严芷兰这样失态。
    严芷兰方才的慌张举动,分明是害怕她看到那画。
    这样想来,严芷兰倒像是认出了什么似的?
    齐楚楚凝神思索着,她的记性不算差,此时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有了印象,那小半幅画的右下角处,似乎刻着一枚红泥印章。
    方才不想倒没什么,此刻深究起来,竟觉得那印章倒有几分眼熟,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齐楚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严芷兰,就见她咬着唇,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焦虑。
    什么样的人会让她这样紧张?而那画轴,严芷兰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熟悉至极。
    除了跟自己交好之外,严芷兰常年都在院子绣花,并无什么交好之人,和她关系密切的,同时又擅长丹青的人……
    似乎只有……
    齐楚楚眸光微亮,有如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现,竟是想到了那个答案。是了,这样的印章,她前些天就在严芷兰那儿见过的。
    可与此同时,心底也忽地生出一股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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