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我小苏,阁下制我这招颇为精妙,颇有几分像少林的妙相空劫指,无刀门的乱云指,或是寻欢山庄的千佛手?不知阁下师出何门?”
    陆酒冷目中含笑,“小苏不妨猜上一猜,你瞎了一对招子,若还能猜到我的师门,那在下是万分佩服,佩服万分。”
    苏慕华闻言也笑,“宋公子闲云野鹤,我又何必揭破阁下身份,做那煮鹤焚琴的人。”
    “小苏若不愿猜,不妨换我来猜上一猜。小苏持刀,刀法精妙,身法也好。不知是青杯刀,素手刀,还是挽留相醉刀?”
    苏慕华手中所持的已非赖以成名的挽留相醉刀,只是普通一把青钢刀。心知陆酒冷看不出来历,只不过往刀法名家里去说罢了。
    “持青杯刀的一叶大师是个出家人,持素手刀的戚红是个女子,宋公子看我像个出家人,还是像个女子?至于苏慕华么...难道他是个瞎子?”
    “非也,非也,小苏与他们的相似之处是...不管是一叶大师,戚红,还是苏慕华,都是美人。”
    二人说着话,马势不停,已经如离弦之箭深入沙漠。
    陆酒冷眼见黄沙如海,一轮红日在地平线上将落未落。顷刻空中云气翻腾,天色变得晦暗,却没有感觉到雨滴。
    叹道,“糟了,是热蒸雨,只怕要起风暴了。美人多祸水,小苏你惹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大漠沙如雪(二)
    大漠之中,若风暴一起,天地失色。纵然武功高绝之人陷入此中,也是九死一生。苏慕华听得耳畔并无风声,大漠之中不似山雨欲来风满楼,看似平静之中酝酿着死亡的危机。
    马向前奔跑,夕阳挂在天边许久未落,尚未奔出数里风声已起。苏慕华心知灾难临近,再听陆酒冷还在不知死活地开着玩笑,倒也生起了几分光棍豪情来。“美人观骨,宋公子体态匀称修长,宽肩长腿,说不定还真是个美人,可惜我目不能视。”
    “说不定我是个大麻子呢,小苏见了要后悔。”
    “哦?”
    陆酒冷与他说笑间,听耳畔风声愈烈,天空云雾如妖兽咆哮间张开了巨口。他低喝一声,气劲鼓荡振起长衫如铁,抗住割面的烈风。双腿轻踢马肚,擦着云雾的边沿,在荒原上纵马疾驰。
    苏慕华看不见黄沙落日,只听得耳畔风声呼啸,马蹄在黄沙之上踏出细软的足音,马疾驰纵落,足下地势起伏,如坐风口浪尖。
    此刻二人于马上已不能像方才那般自若言笑。风沙扑面,不仅开不了口,连耳朵鼻孔也恨不得找个东西堵上才好。
    马儿支愣着耳朵,向着一处风蚀丘陵发足狂奔。与那处丘陵错身而过的瞬间,马蹄踩到一方突起的地块,登时失了平衡足一软,坐于马首的苏慕华几乎飞了出去。
    陆酒冷蓦然一惊,伸手搂着苏慕华滚下马。闪进丘陵中一处几乎只容一人狭窄的洞穴,他将苏慕华丢进洞穴,自己侧身向内,以背堵着洞口。
    一时天地俱黑,风声如鬼哭。
    二人紧紧相拥而卧,已顾不上其他。陆酒冷此时才定下心来,道,“见鬼的风暴...喂,你怎么了?”
    苏慕华头枕在他的肩上,背脊抖动着,然后发出一声声的闷咳,“喉间进了沙子。”
    陆酒冷解下腰间的皮囊,用牙咬开塞子,送到苏慕华的唇边,“喝一口。”
    苏慕华低头就着他的手中饮了一口,入口带着辛辣,竟然是壶烈酒。
    陆酒冷运转功力,目光在黑暗中看得清楚。
    青年淡色的唇在皮囊口轻轻一抿,喉结微动再吞了下去。许是刚才咳得厉害,双颊略带了病态的红,竟然有了一种让人转不开眼的艳色。
    陆酒冷心中隐隐有火星蹿了一蹿,他伏过身去,舌在青年唇上舔了一舔,淡色的唇带着酒的香气。
    苏慕华身体蓦然僵硬,眼底怒气一炽,原来这人也是一样的登徒子。
    陆酒冷目光对上青年眼底的怒气,握住苏慕华袭向他胸口的手,道,“色相迷人,小苏可不能怪我。”
    苏慕华似笑非笑,“不怪你,难道怪我?”
    山洞狭窄,两人就算拆招之间,也还是纠缠在一起。
    苏慕华饮了一口酒,止了咳也懒得再与陆酒冷计较,“看来这风暴一时片刻还停不了。”
    “嗯,少说一两个时辰,多则三四个时辰。”
    “宋公子,我此刻困倦得很,若公子不介意,我先睡上一觉。”
    “啊喂......”
    苏慕华身中剧毒,方才与蒙面人一战下来,再到与陆酒冷在沙漠上纵马逃命,已是倦极。
    这下再不客气,他枕在陆酒冷的肩头鼻息沉沉,几乎一合眼就已经睡去。
    “你倒对我放心得很。”
    摸摸下巴,刚轻薄过别人,此刻却为人当成正人君子的陆酒冷实在有些无奈。
    比起平生第一次被人当成正人君子,让陆酒冷更为无奈的是,他竟然真的搂着熟睡的苏慕华,当了个正人君子。
    陆酒冷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并非因了欲|望与人相拥,以这么一种近乎呵护的姿势。
    还是这么一位不知来历,不知真假的陌生人?
    风暴停止的时候已到了子夜,苏慕华几乎在风暴停止的同时就醒了过来。他在醒来的同时,也看到了陆酒冷将他拥在怀中。
    他鼻息微沉,似也已睡着。
    苏慕华的毒为他压制在肝脏,只有每日丑时行血至肝经时,才可见短暂的光明。
    他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陆酒冷,那算得上是俊俏的容貌带了一道伤痕,在闭目熟睡之时还带着三分邪气。
    苏慕华手拂上陆酒冷的脖颈,琉璃色的眼中转过冷意。
    陆酒冷在梦中轻轻动了动,又毫无防备地安静下来。
    苏慕华看了那张睡颜片刻,终是松开了手,重重地咳了一声。
    陆酒冷睁开眼见苏慕华已经醒了,一双清透的眸子落在他身上。
    笑道,“小苏,你醒了,我们可以上路了。”
    苏慕华看着他,一语不发。
    这人刚才是真的在熟睡么?
    大漠之中,天黑得并不彻底。风暴散去之后露出一片极蓝的天幕,风吹堆沙如雪,星辰仿佛都要垂到地上。
    两人出了藏身处,陆酒冷借了星辰辨了方向,拉了苏慕华的手,“没了马,我们只好走出去了。”
    他摸了摸怀中,见官印还在,翻了翻袖中,还有三两银子。
    二人携手同行,衣袂带风,片刻间就掠下了这片丘陵。
    陆酒冷轻轻嗯了一声,他视野所见丘陵的边缘有一片暗影,行到近了,才看清是几具尸体。
    苏慕华听他话语有异,“怎么?”
    “有三具死尸,看上去腐化并不严重。”陆酒冷边检视那些尸首,边道,“光着头,身着僧衣,腰间佩了一把戒刀,这是个和尚。蓄着发,身着道袍,腰间插着一把拂尘,这是个道士。哦,还有个头戴珠翠,身着红袍,这妇人长得还不错。”
    三人虽然已经死去,但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仿佛死得极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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