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心想若换了什么明、清,这种法子自然是想都不要想,但现在不是华朝么?“你听我继续说,你扒了他的裤子,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皇上毕竟是你父皇,总不能让你去死,为了不闹出丑事儿来,还不得大手一挥给你俩指婚啊?”
    敏文不说话了。
    “再不济,到时候我求着外大母帮你说说话,敬姐姐也能求平阳长公主,不然再拉上六殿下什么的,那么多人求情,我就不信皇上不答应。”冯蓁边吃菜边道。
    前面冯蓁出的就是馊主意,但最后这句话却是很实在。
    敏文笑道:“你说得倒容易,怎的不见你去扒人裤子啊?”
    冯蓁抬头道:“这事儿只有公主才能做。”
    “哦?”敏文疑惑。
    冯蓁搁下筷子道:“即便我外大母是长公主,可也不能强按着别人娶我呀。但皇上却是可以的,一道圣旨的事儿。”
    敏文撇撇嘴,“可那样,我这辈子都会被父皇厌弃的,也会被世人不齿。”
    冯蓁点点头,“那就看你是想要实惠,还是想要名声了。”她又喝了一口酒,探头往窗外瞧了瞧,街上已经不见五皇子和何敬的踪影,她又瞧了瞧那五凤楼,这才想起五凤楼距白楼这般远,她怎的会将那边的人看得清清楚楚,连衣裳花纹都瞧得见呢?
    冯蓁一惊,才发现自己的桃花源可能真是了不得的东西,那九转玄女功必定非凡。
    不过冯蓁还没来得及多高兴,就见何敬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五殿下说什么话气着你了?”冯蓁问。
    何敬瞪着冯蓁不说话,眼睛都红了,像是要吃人一般。
    敏文也察觉了不对,忙道:“敬姐姐,这是怎么了?”
    这么一问,何敬的眼泪就滚了下来,“你们,你们两个,好不知羞!”
    冯蓁和敏文面面相觑,都想到了先才的话,可没道理会被何敬听见啊,再说了即便听见,也不用气成这样吧?
    何敬有些哽咽地道:“先才五殿下也听到了,还说,还说……”
    原来何敬拦住萧谡后,大街上说话自然不方便,两人便进了白楼,坐的就是冯蓁和敏文隔壁的包间。这两个包间却有些特殊,隔墙中央挂着一幅画,那画上有眼,并不隔音,本是为有些特殊的客人准备的,只怪冯蓁今日运气不好。
    何敬原是拉着萧谡,破釜沉舟地想对他剖白自己的情意,谁知才说了一半,就听到了冯蓁给敏文出的“惊世骇俗”的主意。
    末了,萧谡只说了句,“原来女君交往的竟是这般的人。”
    敏文听何敬说完,不由愧疚,也朝冯蓁哀怨地看过来。
    冯蓁心里憋屈得想大吼。萧谡一个皇子难道还能是朵白莲花?能为着这么个狗屁理由便委婉地拒绝了何敬?打死冯蓁也是不信的。萧谡明明就是没借口找借口罢了,趁机把锅往她身上甩。
    然何敬却不愿往深了想,只把一切都怪到了冯蓁身上,否则想明白了只会更难过。
    冯蓁没跟何敬计较,失恋的人的痛苦她明白,所以口里恨恨地道:“我去找五殿下问个明白。”
    “诶。”敏文起身想要拦住冯蓁,却又顾忌何敬。何敬倒是没出声儿,这就是支持冯蓁的意思了。
    怒气冲冲的冯蓁,上了马车之后却就恢复了一脸的平静,刚才她就是装装样子。
    冯蓁歪头想着,不知为何萧谡会拒绝何敬,反正绝不可能是因为平阳长公主不看好他。正因为不看好,才更需要娶何敬才是。
    不过冯蓁也没过多的费脑子,她这般小年纪,但凡重要一点儿的事儿大人都不会告知她,所以她猜不到萧谡的心思是很正常的。朝廷的事情,波谲云诡,她也不爱费那脑子。
    但五皇子府还是要去一趟的。
    萧谡没什么功夫陪小女君闹腾,哪怕冯蓁是城阳长公主的外孙女儿,该吃闭门羹的时候也得吃。至于以前承诺的教箭的事儿,直接就被五皇子给无视了。
    不过好歹冯蓁的身份在那儿,花厅里一杯茶的待遇还是有的。
    宜人在旁边陪着冯蓁,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女君,要不咱们回去吧?你这儿都喝了五杯茶了。”
    冯蓁搁下手中的茶碗,对着花厅里伺候的小丫头道:“你们府上的杏仁茶倒是好喝,再去给我盛一碗来。”
    宜人真心是跺脚了,“女君,五殿下这不是明摆着……”
    冯蓁瞪了宜人一眼,“祸从口出。”
    宜人不敢再抱怨萧谡,却道:“再不回去长公主该担心了。”
    冯蓁不在意地道:“那你回去跟外大母说一声儿,我今晚就在这儿歇着了。”
    第35章 不由己
    “这怎么使得?!”宜人瞪大了眼睛。
    “怎么使不得了, 难道五殿下府上还能少了我一间客房?”冯蓁这明显就是耍赖皮了,也难怪萧谡不愿意搭理她,一个、两个真跟狗皮膏药似的。
    但是城阳长公主的脸面萧谡还是不得不给的,他踏进花厅时, 冯蓁都已经在椅子上快睡迷糊了。宜人虽然急得跳脚, 但冯蓁却是“滋滋”地吸着皇子府的白息, 好不惬意。
    宜人轻轻拉了拉冯蓁的袖子,她这才迷糊地抬起头看着萧谡道:“怎的这么快?”
    好嘛,等人的功夫真是鲜少能有胜过冯蓁的,这不仅不急不怒, 还嫌你见她见早了。萧谡如今只拿冯蓁当没脑子的小女孩看待, 以往那许多疑心倒是他太高看了她。听听她今日在白楼说的话便知, 就是个半罐水响叮当,什么馊主意都敢出, 还觉得自个儿聪慧上天了。
    萧谡坐在冯蓁的对面,抬手揉了揉眉心,带孩子是最累人的, 尤其是熊孩子。
    冯蓁一点儿没有熊孩子的自觉, 在他对面摆了摆肥得跟萝卜似的手道:“没事儿, 表哥要是累了, 就靠着歇会儿。”她本来找萧谡就没什么大事儿, 都是薅羊毛的借口而已。就只这么看着他,桃花源的水涨得那叫一个快啊,都快赶上萧诜给她揉脚了, 所以冯蓁看萧谡那真是满眼的含情脉脉。
    “你要见孤是为什么事儿?”萧谡的声音有些哑,约是疲惫极了。
    声音这么好听,脸还这么好看,羊毛也这么多,冯蓁是真的不想走,可是宜人急得想跳河,萧谡又倦得想杀人,她便只好开口道:“那个,我就是来跟表哥解释一下。其实敬女君跟我一点儿也不熟,我不算她的朋友。”
    “孤知晓了。”萧谡利落地站起身叫人送客。
    冯蓁一点儿不急着起身,“那个表哥,你难道不想骂我几句?再勒令我不要教坏你妹妹之类的?”多说几句话嘛,何必那么着急。
    萧谡的身形顿了顿,似乎在思考。
    冯蓁心里一喜,便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她立即屁颠屁颠地靠了过去。
    萧谡勾了勾食指,这好似唤狗狗走近点儿的动作,不过冯蓁也没多生气,毕竟萧谡在她眼里也就是只羊。大家都是畜生,没谁就多高贵。
    待冯蓁靠得足够近,萧谡才低下头在她耳边道:“你能教你敬姐姐去扒别的男子的裤子吗?”
    “表哥说什么,我没听清。”冯蓁很是不客气地把耳朵靠到了萧谡的嘴唇上,瞬间浓郁的白息立即晕得她摇摇晃晃,但比前几次好多了,至少还能挺住不倒。
    这小女君可真是个超级厚脸皮。
    萧谡直起身,看着癞皮狗一样的冯蓁,心想自己大概真的是累了,竟然无聊到逗一个小女郎。“去吧,再晚你外大母又该禁你足了。”
    “原来表哥知道我被禁足啊?”冯蓁笑道,“那我明日还来跟你学射箭好不好?”
    “近日父皇便要给孤指婚,你虽则年纪小,却也是女君,再上门只怕多有不便。”萧谡拒绝道。
    冯蓁眼睛一亮,挺高兴的,“那表哥让皇上快点儿给你指婚好不好?定下了人选,我也好跟未来的表嫂多亲近亲近,表哥年纪也不小了,今年成亲,明年就能生下皇孙,到时候我送它一份大礼以答谢表哥教我箭术的情谊。”
    “你赶紧回去吧。”萧谡实在是弄不清小女郎缠着他的动机,但不排除是以退为进,女子玩来玩去就那么几种手段。
    冯蓁回到公主府,朝冯华道:“阿姐,今日五殿下亲口说的,皇上要给他指婚了,只怕其他几位皇子也都差不多。”她挺高兴的,冯华的亲事虽然没有动静儿,可也没退,那么皇帝指婚也就指不到她头上了。
    说罢冯蓁又仔细瞧了瞧冯华,见她脸上并无落寞之色,想着应是对萧谡没什么特别之思了。
    只是城阳长公主连着去了宫中几次,每次回来面色都不太好,冯华推了推冯蓁,示意她去宽慰宽慰长公主。
    冯蓁也没二话,轻轻地走到长公主榻前,坐到脚踏上将她的手拉过来开始缓缓地揉捏。她最是喜欢这个动作,既可以薅羊毛,又能安慰长公主。虽说长公主从来没表示过,但冯蓁感觉她是很喜欢这种小动作的。表面冷漠的人,说不定最是具有肌肤饥渴症。
    小憩的长公主睁开眼,正要说话,却见冯蓁捏了捏她自己的嘴唇,低声道:“外大母,我不说话。”
    长公主笑了笑,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小女孩儿的手又嫩又软,力道恰到好处,的确是安慰到了她心底去。
    屋内亭式仙人捧月薰炉里燃着淡淡香丸,缭绕在人的鼻尖,两人沉默了大约半个时辰,长公主才闭着眼睛开口道:“幺幺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冯蓁立即意识到,只怕长公主这几日的沉闷当是在琢磨亲事,可能是冯华的,也可能是几位皇子的指婚。不管哪一种,冯蓁却觉得这是自己的契机,长公主问了,想必就是有些事儿拿不准所以要问她。
    冯蓁一点儿害羞之情也没有地道:“我想在西京招个赘婿。”
    城阳长公主睁开了眼睛,反手捏住冯蓁的手,将她捏得都疼了。
    “赘婿?”城阳长公主的声音尖利了八度,眼睛也狠狠地瞪着冯蓁。
    冯蓁没有回避长公主的眼神,认真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小女郎到底是长大了,连西京都说出来了,可见是仔细思量过的。
    就这么着又沉默地过了小半个时辰,长公主才道:“幺幺,你去歇着吧,吾要静会儿。”
    冯蓁这才站起身出了门。
    刚出门,冯蓁就被藏在旁边的冯华拉住了手道:“幺幺,外大母说什么了?”
    冯蓁压低声音道:“只怕是在为近日皇子指婚的事情烦心,阿姐,若是外大母问你亲事上的想法,你可千万不要害羞,那是一辈子的事儿,总要图自己个儿开心才是。”
    冯华被冯蓁的认真给逗笑了,戳了戳她胖嘟嘟的腮帮子,“知道啦。”
    冯蓁还真是料中了,长公主过得一日的确问了冯华的想法,却没给她机会让她表明心迹。“华儿,幺幺那性子,将来若是成了亲,只怕也得你看顾着。若是吾不在了,这世上也唯有你才能护着她了。”
    冯华担忧地看着城阳长公主,“外大母,你这是怎么了?你身子好好儿的,定然会长命百岁。”
    长公主拍了拍冯华的手背道:“能长命百岁自然好,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华儿,你想将来幺幺说亲时,你一点儿话都插不上吗?吾一旦去了,你觉得凭一个毫无根基的阳亭侯府,幺幺的亲事能说上好的么?”
    冯华的眼睛慢慢地张到了极致,“外大母……”
    “华儿,但凡冯家的根基能深一些,外大母也不至于如此替幺幺担心。世家挑媳首先挑的是那些百年簪缨之家的女君,其次也轮不到幺幺这个丧母之女,你懂么?即便吾现在为她指了人家,可她嫁做人媳后,你放心得下她么?”
    冯华摇摇头,冯蓁那性子,她自然是放不下的。
    “那时若她受了委屈,你可怎么帮她?”长公主的追问让冯华的脸色越来越白。
    长公主爱怜地替冯华理了理额发,直直地看着她,“华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又生得如此美貌,嫁给蒋琮那胖子真是可惜了。”
    半晌,冯华低下头道:“但凭外大母做主。”
    冯蓁到冯华屋子里喊她用饭时,见她正收拾书案,“咦,这《野志》哪儿来的?”冯蓁感兴趣地拿起来翻了翻,“以前怎的不见这本书?”
    冯华从冯蓁手里将书抽走,“是别人借的,明日就要还了。”
    冯蓁感觉冯华的动作有些冲,偏头看了看她,眼角红红的,于是疑惑地道:“阿姐,你刚才哭过啦?”
    冯华没想到冯蓁这样敏锐,撇开脸道:“沙迷了眼而已。”
    “又当我是小孩子骗呢?”冯蓁再拿起一本书,却见那书的背后有一枚小印,是“玉书”二字。
    “阿姐,你什么时候跟蒋二胖借的书啊?”冯蓁问,玉书乃是蒋琮的字。
    冯华一惊,一把抢过冯蓁手里的书,“你别管了。”
    冯蓁暗自懊恼,蒋二胖竟然背着她,跟她阿姐都勾搭上了,自己居然一点儿没发现,这地下工作搞得可真能耐。“阿姐,我又不会跟别人说,你快跟我说说,蒋二胖是怎么讨好你的呀?”冯蓁搂住冯华的手臂道。
    冯华尝试着抽回手,“胡说什么呢?你不是要学箭么,明日我带你去三殿下府上,三殿下的箭术不比五殿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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