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走到祠堂门口,光亮中,那里空空荡荡并没有人,来人已经走了。老和尚打着手电照过去,出现亮亮的光斑,在地上扫动。
    就在这时,有人惊喊一声:“老师父,门槛那里有东西。”
    手电光落了过去,所有人都看到,在门槛上卧着一只青绿色的蛇,大概能有一根筷子长短,特别细,估计也就是食指粗细。
    这么小的东西是很难看到的,但是它的颜色实在是太扎眼了,光芒中那一抹深绿色,大自然里似乎没有这么绿的生物。
    众人往上凑,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暴喝一声,“都回去!不要命了!”
    我们这些人吓得又回到原位,熊大海揣着军大衣的兜子盯着绿蛇,似有所思的样子。我凑过去低声说:“熊大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估计赖家是得罪什么人了,”熊大海说:“这件事跟我们没关系,不知道水多深,看看再说。”
    其他三个老僧放下法器,一起走了过来,低声商量。
    赖家这些人不知道怎么办好了,焦躁的情绪在祠堂里蔓延,门外不断有冷风吹进来,整个室内冷得就跟冰窖似的,有些半大孩子和上了年岁的都冻得浑身发抖,追着赖大叔问,到底能不能结束了。
    一个老僧回到桌前拿起钵,快速回到门口,慢慢来到门槛前,其他三个老和尚低声说,师兄小心。
    老僧点点头,甩了甩袈裟宽袖,从里面伸出手,我们这才看明白,这位高僧想徒手活捉绿蛇。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老僧站在门槛前,沉吟一下没有动,冷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身上,突然中陡然出手,凭空抓住绿蛇!这一刻真是电光火石,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然后老僧以极快速度把绿蛇塞进了钵,用盖子盖上。
    其他三个老和尚过来,快速贴符,又用红纸包裹了几层。
    老僧端着钵缓缓来到桌前,放在上面。另外三个和尚步履沉重跟在后面。
    老僧回头叫赖大叔,低语了几句,赖大叔如蒙大赦,赶紧大声道:“大家都回去吧,法事结束了,赶紧回去睡觉,今晚别到处乱窜,都在家给我闷倒驴不准出门。”
    在场的三十多个人,妈妈找儿子、儿子找爸爸一通乱,呼呼啦啦都走了。
    赖樱和林鸦过来招呼我和熊大海回去休息,我们正要走,就看到熊大海靠在黑漆漆的柱子上,嘴里叼着烟卷,擦着打火机要点烟。
    林鸦气呼呼过去,不能高声说话,低低地骂着:“赶紧走,跑这抽什么烟,烟瘾这么大吗?”
    熊大海抬起下巴对着那几个老和尚淡淡地说,你们看。
    我们看过去,刚才徒手抓青蛇的老僧,这个时候身子一栽歪,那几个老和尚赶紧扶住,低声喊:“师兄!”
    老僧盘膝坐在蒲团上,脸色煞白如纸,说着:“我被蛇咬了,把这里收拾一下,回内宅再说。”
    赖大叔急得不行,“外面有车,我马上送大师去医院。这条蛇看上去就是有毒,需要扎血清吧。”
    老僧努力调息自己的呼吸,摆摆手:“没用,不去医院,扶我回房间。”
    几个老和尚不用赖家照顾,自行扶着受伤的师兄向后面走去。赖大叔看到桌上那个被红纸包裹的钵,里面还有蛇,赶紧问这个怎么办。
    天生恶相的老和尚皱眉:“今天晚上这东西先放在这里,我们没工夫处理。你把祠堂所有的门窗都i紧闭,任何人不能放进来,明天看师兄情况,我们带着这东西回山再说。”
    赖大叔答应一声,开始清场,来到我们这里道歉,实则是下逐客令,让我们赶紧离开。
    我们四人从祠堂出来,林鸦挽着赖樱的胳膊,问道你们家真的得罪什么人了?
    赖樱头疼无比:“我们赖家以前是包江的,在江面做运输,老年间长辈们开疆拓土,肯定会生出各种纠纷和恩怨,江面的汉子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至于做出什么事来真不好说。”
    林鸦道:“我听说很早以前这里还有金沙江之称,很多人都在江面淘金沙,死人是经常的事,往江里一抛,神不知鬼不觉的。”
    赖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说:“你们的弓弦怎么办,今天晚上祠堂锁门,只能等明天了。”
    “不能等明天。”熊大海抽着烟,吐出口烟雾:“迟则生变。我总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今天晚上就得拿出来,明天一早赶紧走人。”
    “你们想怎么办?”赖樱问。
    熊大海回头看看我:“林聪,弓弦这件事是给你办的,你说呢?”
    “听熊大哥的,”我平静说:“要不然,今天晚上就来个夜盗祠堂。”
    熊大海笑了,拍拍我的肩膀:“这次比赛我认识两个相当不错的小兄弟,一个是你,一个是邵阳,认识你们两个,脑图比赛就没白比。回去等找个机会把邵阳也叫出来,咱哥仨好好唠唠。这样吧,今晚午夜我陪你来,咱俩做一次梁上君子。”
    赖樱咬着下唇,好半天说:“你们轻点折腾,现在是赖家的多事之秋,不要节外生枝。”
    熊大海笑笑,说放心吧。
    赖家还真不错,给我们安排了一间大瓦房,里外两个套间,里面是林鸦和赖樱,外面是我和熊大海。熊大海的军大衣就跟长在身上似的,什么时候也不脱,此时靠着枕头半躺在炕上,一只手枕在脑袋下面,盯着天花板,默默抽着烟。
    我躺在炕里毫无睡意,屋子没有拉窗帘,外面月光透窗而进,有种说不出的意境。
    “睡会吧,到午夜我叫你。”熊大海磕磕烟灰说。
    “睡不着。”我确实很乏很困,可就是睡不着,“熊大哥,你说那青蛇是怎么回事,有毒吗?”
    “必须有毒,”熊大海说:“色彩艳怪之物必然剧毒,和女人一样,这是自然界的铁律。”
    “那,那个老和尚……”我担心地说。
    熊大海道:“兄弟,你真是读三国替古人担忧,老和尚修为精深,又是干超度这个活儿的,必然有我们想不到的神通,一时半会且死不了。”他顿了顿:“不过受罪是难免的,毕竟岁数在这摆着,不是年轻小伙了。”
    “来的这个人是谁呢,和赖家估计有深仇大恨吧,那条青蛇一旦把赖家谁给咬了,又没有老和尚的神通,那肯定有死无生啊。”我感叹一声。
    熊大海朝着半空吐出一口烟圈:“我在想另外一件事,很奇怪的事情,有点解释不通。”
    我问是什么。
    “送青蛇的不速之客知不知道当时有高僧做法事?”熊大海问。
    我仔细一琢磨,说:“应该是知道的,那人和高僧曾经有过几次对话,显得从容不迫,应该早有心理准备。”
    “既然知道高僧在,他为什么还要送青蛇过来,就算想报仇也应该挑一个更好的机会吧。”熊大海说。
    我一时语滞,这确实是个问题,还真是没有想到。
    熊大海道:“这里肯定有我们想不到的原因。”他打了个哈欠:“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我迷瞪一会儿,既然你睡不着就替我看着点吧。”
    他真行,说睡就睡,把烟头掐灭,没个十秒钟鼾声就起来了。
    月光照在熊大海的身上,他睡觉不盖被子,就是裹着这身军大衣,在温暖的炕上竟然睡出了在火车站过夜的感觉。我纳闷,冬天还好说,到了夏天他这身军大衣脱不脱呢?
    我看看表,离着午夜还有一个多小时,我索性不睡了,半坐起来刷着手机。
    不知什么时候,我昏昏沉沉睡了过去,睡得很浅,大脑皮层浮现出很多光怪陆离的画面,记又记不住,就在这时有人推推我。
    我揉揉眼去看,熊大海在炕下说:“兄弟,不靠谱啊,不是你叫我吗,看你睡得这个死。”
    我就感觉头疼欲裂,看看表,刚过午夜十二点,回忆起昨晚那场法事,就跟一场梦一样不真实。
    我下了床穿好衣服,跟着熊大海出来。外面真是太冷了,那小风嗖嗖吹,还夹杂着阴冷的小雨,我嘴里泛着苦。可毕竟这是为我自己做事,盗取弓弦也是为了救妈妈,赶上了就得认。
    我和熊大海从偏门出去,一路顺着小路来到祠堂。祠堂前后两重院子和天井全部锁了门,看过去一片死寂,黑森森的在月光里,听不到一点声音。
    熊大海找了一处靠着树的围墙,他双手抱着大树,脚一蹬,蹭蹭爬到树上,然后蹦到墙上,身手极为敏捷,军大衣在他的身上犹如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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