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璇玑暗恨的朝琼华掌门扫去一眼,收回灵剑,混沌之风走鞘,杀气随之湮灭。她转身离开毅守殿,天卿随其后,并未留心现场,直径离去。
    半途中,天璇玑倏尔转过身,朝四弟子一脚踹去:“我若没有及时收住剑气,你可知你此刻便已没命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卿未有躲闪之意,结结实实承下她这一踢。天璇玑这一击没有留情,叫天卿闷哼一声,单膝着地的跪了下来。
    “师尊于修剑一道登峰造极,弟子相信师父,即便有意外突发之情,也不会出半分差错。”他神色自若寻常,边说边欲起身,又叫天璇玑伸来的手揪住了耳朵。
    她向来是盐油不进、软硬不吃的作风,拧着天卿的耳朵,动怒道:“少说废话,自行去思过崖避过。”
    天卿垂头领命,起身与天璇玑背道而驰。沿着卷云径一路南去,天璇玑步下生风,追风蹑景,晃眼间便来到了大弟子的住处。她推门而入,撩起遮帘进入里居,床边已围堆着两人。宴观从侧目见来人,欲起身行礼,被榻前一女子反手给摁了回去。
    二人退向一旁,让出空缺,天璇玑负手离于床侧边,目光在宴观从身上来回扫视,接着听她问道:“你师弟呢?”
    宴观从连忙坐起身,垂首言说:“弟子无能……”
    话刚起始,便被一声清脆的巴掌打断,天璇玑手落,严苛道:“不仅无能,更是蒙昧,无可救药!是谁借你的胆量,让你去谋害同门?”
    “师尊,大师兄被瘴气侵体,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二弟子语出劝阻道,“此事恐怕也是无心之过,大师兄此番也是为了寻回小师弟,才负伤而归。”
    “怎么?不成还想邀功抵过?”天璇玑颔首睥睨道:“想要瘴气侵体,也得他有引鬼仙出手还能活下来的能耐。”
    彰明较著,天璇玑不认为他有这个本事。
    闻言,宴观从面色隐隐透露出些许阴鸷,左脸肿起的红印让他看起来有些可笑,全然没了往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之风范。纵然宴观从极力掩藏,但那一瞬间淹熄的狠毒之色也没能逃过天璇玑的洞察,叫她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便又听宴观从开口说道:“弟子此行确实遇见了鬼仙,并与他有过一战。”
    见他此刻表现不像有假,天璇玑困惑的又止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接着一手摁在了他的肩头,放出神识在他的灵台中探识一番,洞若观火。半晌后,天璇玑睁眼,蚕眉倒竖,面带狐疑之色。
    守立在一旁的二弟子敛声屏气,生怕打搅她,天璇玑在他殷切期待的瞩目下,开口道:“他不过真气丧尽,灵脉被封,我倒不知所谓的瘴气原来就是蚀灵雾。”
    取出他体内邪气驱散后,天璇玑带着愠怒片刻不留,从他的居处离开,
    “既然师尊都已经这样说了,想必大师兄也无大碍,我与少仪便先行告去,不扰大师兄休憩。”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女修在天璇玑走后,向二弟子使了个眼色,与他一同离去。
    他二人走了一段距离后,长孙少仪便询问:“怀芝,你方才怎么也不帮我劝劝师尊?”
    顾怀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挥袖离去。
    蚀灵雾便是花灵里中蔓延之物,天璇玑心如明镜,宴观从不像是与人战后竭力而丧失真元灵气,他的脉象无异,所受也都是些皮外伤,绝不像他所言那般是与鬼仙有过一战,所以走前才会有那番戏谑的说辞。
    而宴观从也的确是夸大其词,当日他的确在花灵里中巧遇鬼仙,却无对战一事,完全是被邪祟那戏耍了一通,叫他卑躬屈膝,又将他丢了出去。回想起此前经历,便让他嚼穿龈血,切齿痛恨。
    他自那日顾怀盏离去后便坐卧不安,嗟悔无及,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待无时思有时。日后却又见有那日同行离去弟子完好而返,而顾怀盏虽命牌未碎,却迟迟未归。他抱着一丝侥幸赴花灵里寻找,岂知会遇上鬼仙。他原以为会丧命,却没想过会被对方留一性命,回想起来鬼仙对他更像是欲除而后快,却因何缘由不得动他。
    “怀怀。”虽然已为他冠名,但当归却依旧喊着他的‘乳名’,只是私下吩咐他人不得用这二字来称呼顾怀盏。他在长恨天最高坡处寻到了那个孩童,不知是何时溜到此地,顽皮的逗留在花丛间让他好找。
    顾怀盏正趴在地上抠蒂莓,这玩意像是草莓与桑葚的混合体,他一向爱吃,但当归好似不大喜欢看他从地上捡东西吃,他是瞅到空隙溜出来给自己打牙祭,刚摘了两颗偷嘴便闻声而动,立刻起身假装无事发生过。
    当归走近,低身弯腰,除去他衣上草屑,又从储物器中取出一把灵剑,竖立于顾怀盏身前。是多日不见的霜蛟,剑中沉灵复苏,此时剑体含光。顾怀盏伸手在蜿蜒蛇行的剑身摩挲,带着浸人凉意的霜蓝缠绕而上,像是在嗅探。
    “我帮你把剑装进去。”当归解下顾怀盏系在腰间的荷包,这是他来时便戴在身上的储物器,顾怀盏曾经向他解释过,他没有灵力,所以只能从中取出东西,而不能放入。
    乌青泼墨的锦袋上闲云野鹤宛在目前,是天璇玑为弟子亲手缝制的入门礼,座下五名弟子人手一只,天璇玑不喜刺绣,偏爱水墨泼画,毫毛笔尖上沾上两三滴墨珠,走笔便成一道风景。
    霜蛟被收入荷包,当归将物归原位,心情颇好的将顾怀盏抱起。
    当归像是与他识数已久,越是相处顾怀盏便越发坚定如此想法,好似与生俱来的默契,知晓他的喜恶,配合他的行为。
    偶尔顾怀盏也能发现他的不寻常,如同眼下,他隐隐觉得当归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随他一同到厅堂,与往日不同,十二将无一人在此。
    顾怀盏眼轱辘转一圈,无意间样的问上一句:“他们出门去了吗?”
    “嗯。”当归将他安置于桌边,散开他有些松乱的发髻,重新梳理,也没有说那些人去做了什么,只道:“他们会替你带些民间的小玩意儿回来。”
    顾怀盏很明显察觉到了当归言语中有所隐瞒,不愿与他说的事,他又走起旁敲侧击的路线:“我听人说你们是不可以入世的。”
    “礼尚往来,是他人先越界,不当紧。”当归双眼微阖,眼尾轻挑,言语间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也无人会发觉他们。”
    卷云径,长孙少仪腹热肠慌匆匆而过,从天璇玑那里离开后,他直径朝思过崖方向去。他的师门中,唯二可靠的,除了仍旧卧床的大师兄,便是被师尊打发去面壁思过的四师弟天卿。
    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天子峰上下,除他外,竟无一人紧张戒备。
    “天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盘膝席地的羽士闻声睁眸回首,便见长孙少仪面带焦色而来,话不歇停的道,“大事不好了,东陵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批魔物鬼祟,眼见就要攻入我琼华,其他峰的弟子都已前去迎战,唯独我们天子峰……”
    第13章 血流成河
    天卿抬起头,打断其自说自言,处变不惊道:“二师兄少安毋躁,不如先去询问师尊意下如何。”
    “我这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师尊命天子峰弟子照常修炼,莫被这些杂事扰乱心绪,可我们好歹也是琼华第一峰,发生了这种事,怎能坐视不管?”长孙少仪紧挨着他坐下,皱眉蹙眼,“况且斩妖除魔,本就是我等分内之事。”
    天卿摇头,道:“非也,事出有因,师尊这般打算定有她自己的道理。更何况这宗门内,有前昆仑留下的护山大阵,既然掌门未前来寻求师尊,既是有所把握,我等不必自乱阵脚。”
    琼华霍乱当头,天子峰弟子置身事外,毫无作为,不仅不心急,甚至有点想为鬼将魔兵疯狂打call。顾怀盏在时与宗门内弟子关系皆宜,与自家峰头弟子更是亲切熟络,自他离去之后,首峰弟子便多有心怀不满,天璇玑出关门,他们这才寻到了主心骨,安然自得的喝茶看戏。
    峰花小师叔不在,拿剑都觉得提不起劲。
    不仅如此,眼看宗门便要被攻破,没等琼华掌门上门求见,天璇玑便令众弟子随她一同外出涉世历练,天子峰弟子心照不宣,遵循师命,连包袱都没收拾,便跟着大长老一同离去,只余下灵脉未复的宴观从留守天子峰。
    东陵的热闹,远在长恨天的顾怀盏不得而知,此刻正躺在铺好的小床上,舒服到抽懒筋。他等了好久,不见立守于窗边的人上来,抬起头随他一同朝窗外望去。晚空漆黑,星罗棋布,唯独少了一轮明月,像是突兀的缺失了一块。
    窗边幽白的一抹身影,僵立着许久,迟迟不见异动,与这静谧夜融为一体。
    见状,顾怀盏心有疑虑,不禁出声唤他一声。当归侧过身,目似墨如死水,视线与之交错,只听他低声道:“无事。”
    顾怀盏点点头,就当作自己信了他的话,实则早已察觉出他的异样。在他的注视下,当归踱步至榻边,和衣而卧,伸手将他裹入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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