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相公,我家少爷不会出事了吧?”
    “不会。”他说。
    “可是现在少爷还杳无音讯,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的。”
    赵珩渊没有回应他们,谁让这杜秋玉出了个馊主意,说想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引他们把自己加入他们的阵营,他可以借此说服屈立峰。赵珩渊老早就给他泼过冷水,可是他不听,这不从昨晚被掳去后就没了音讯。
    不过他心知屈立峰的性子,他向来行事有分寸,断不会对无辜的杜秋玉下手的,所以他丝毫不担心。只是苦了杜秋玉的两个随从,惨兮兮地担心着自家主子出了事,不知如何回去交代。
    这一头随从还在担心这杜秋玉,另一边杜秋玉此刻已经开始在用午膳了,只是因为对面而坐的人是屈立峰,在他强大的气压下,杜秋玉有些食不知味。
    他看着眼前的清汤白粥,心里默默掬一把泪。
    曾几何时,他竟也沦落到要喝清汤白粥了。再看对面的人,吃的津津有味,他又觉得自己未免太过矫情了些。
    可是……
    “屈兄,我瞧弟兄们都挺辛苦的,要不我出钱请你们吃顿好的吧。”
    屈立峰抬眼瞥他一下,说:“吃不下的话给我。”
    如此冷漠的口吻,杜秋玉连忙护着自己面前的白粥:“吃,当然吃。再来三碗都吃得下。”
    这样的天气,这么清的粥,不多吃几碗,他怕是要饿死在这里了!
    说完杜秋玉不再对话,快速扫荡着桌上的菜。见他狼吞虎咽着,屈立峰稍稍慢下了夹菜的速度,等着杜秋玉吃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始动筷,扫光他吃剩的东西。
    瞧见他丝毫不浪费,杜秋玉感慨道:“将军可真勤俭啊。”
    屈立峰自是不觉得的他是在赞美他,但还是说:“军令不可浪费粮食。”
    “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屈立峰道:“军营中每一粒饭菜都是百姓辛苦种出来,运到军中给将士们的,将士们都满怀感恩的心接受。”
    说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黯:“都说兵马未行,粮草先行。然而一旦打起战来,军粮根本不够将士们吃,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夜里去山上打猎挖树根或者摘果子充饥,否则光是挨饿受冻,都会让将士们无法守卫疆土。”
    “所以军令中才有不可浪费粮食一说吗?”
    “因为饿极了的时候,一旦看到粮草,将士们都会饿红了眼,极易发生抢夺事件,或者因为饿极就拼命进食,撑坏肚子。所以将军才会立下这么一条军令,违令者将会受十鞭子。”
    听到要受十鞭子如此重,杜秋玉只觉后背一阵火辣辣。他知道军营里用的鞭子通常都是又粗又长,专门用来拷打敌军的俘虏或者审问奸细的。
    那种鞭子瞧着与平常用的无甚区别,可是只要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鞭子的编法是倒着来的,看起来就像是倒刺一般,抽在人身上,几下之后就可以拔下一层皮肉。再配合盐水或者辣椒水,没有几个壮汉能受得住。
    他猛打了一个寒颤,更是觉得屈立峰这人太可怕,这么恐怖的事情,他可以面无表情没有一点情绪就说出来。
    似是察觉他的想法,屈立峰冷讽一笑:“杜御史若是站在战场上,即便只是片刻,你就会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以残忍来定论,也无法用残忍来定论。”
    杜秋玉哑然。
    他如何听不出他在讽刺他生于金汤,不知人间疾苦,空有一副慈悲之心罢了。
    诚然,对于他的悲痛杜秋玉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他们际遇截然不同,他身上背负了太多太多,如同赵珩渊一般。不同于赵珩渊的是,种种的前程往事赵珩渊放下了,而屈立峰放不下,所以他变得偏激起来。
    他又想到了最后一次见到赵珩渊的那一天,天色阴暗像是要下暴风雨一般。他浑身是伤,昏迷不醒,裹着斗篷被人扶着出来。后来他被安置在一座宅子里,每日由他派人去照料。
    那时候的赵珩渊只要醒来都是看着窗口发呆,既不说话也不出去走动,直到他伤好,彻底离开的那一天。
    那时候他常常在想,赵珩渊望着窗口时都在想些什么?是想着如何报复,还是想着一走了之,亦或者自我了断。
    他不知道,只记得那时候他眼里的光芒都消失了,整个人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是以,当再次见到赵珩渊,看见他脸上偶尔流露出的温柔和幸福,他突然明白当初那个人让他过来寻求他帮助的原因了。
    不过屈立峰似乎没有要听杜秋玉再说其他的想法,在碗筷收拾下去之后,他开门见山道:“他如今人在何处?一切可都还好?”
    这个他指的是赵珩渊,杜秋玉知道。他说:“他一切都好,还成亲了,妻子温婉可人也颇为聪明,是个医女。”
    听到这,屈立峰一直冰冷的脸总算是稍稍缓了不少,眼里也浮现一丝喜悦,仿佛那个过的很好的人不是赵珩渊而是他一般。
    见状,杜秋玉试探道:“你可想去见见他?”
    去见赵珩渊?屈立峰当下是想的,可是他想起自己如今的状态,并不适合再去打扰赵珩渊。他不能毁了赵珩渊来之不易的平静,不能破坏他的生活。
    是以他默然了片刻,脸上又重新挂上那副冷冰冰的面具:“知晓他生活美满,便足够了。”
    闻言,杜秋玉直叹气摇头。
    这些军营出来的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耿直,别人说好便全信了,就不怕他只是说好话哄人吗。
    或是他的表情太过丰富,屈立峰从中看出了他的想法,因此道:“我知你不会拿他哄骗我,你是‘他’身边的人,他们的关系我是知道的。只要是他信任的人,我便也信任。”
    一番真挚的言论让杜秋玉无言,不知是该说他愚忠呢,还是说他眼光好,没有错信他人。
    两人静默了一会,杜秋玉不死心道:“你有没有想过,赵兄并不希望你们活在仇恨之中。”
    “这是我们的选择,我们不后悔。”屈立峰语气冷淡,似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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