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漪无声叹口气,虽然对于眼前的画面早有心理准备,然而在看到有人死去,依旧会觉得心里难受。
    这时,有人从入口进来,却不是济世堂的人,而是陆清漪认识的一个大娘,是当初带着一身伤跑去找陆清漪求助的小马家附近的那个大娘。陆清漪记得她娘家姓柳。
    “大娘,你怎么进来了?”陆清漪借着光看清楚她的脸。
    相比起最后一次见面,陆柳氏的脸色变得更加糟糕了。而且当初身上受的伤因为没得到治疗,拖到现在都发炎了。
    陆柳氏说:“小娘子放心,我跟孙大夫打过招呼了,我是进来接我老伴的。”她指着那边墙角还活着的人。
    陆柳氏说话的时候发现陆清漪他们正在查看那个已经死了的人,便重重叹口气说:“都是命,这样死了也好,总好过被病魔折磨。”
    “大娘,你是什么意思?”陆清漪听出了她的话外音。
    陆柳氏说:“他叫陆成,是小马家左手边的邻里,当初放火的时候他也有份。小马他娘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家了。”
    或是想起那日的惨况,陆柳氏神色凄黯,叹着气直摇头。
    由于当日事发突然,陆清漪随着大娘赶到的时候,恰好又碰上白展堂眼尖发现了陆柳氏,直接把人抓了起来。所以陆清漪根本没机会询问当天的情况。
    即便如此,事后陆清漪也去附近查看过,从现场的血迹以及凌乱的环境可以看出,马大娘心中的怨恨到底有多深。
    虽然陆清漪想知道那天都发生了什么,只是现下时机不对。所以她和陆柳氏合力把她的老伴搀扶出去,由白展堂在前头用蜡烛照着路。
    出了房屋,陆清漪才发现孙大夫他们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辆水车,正好可以让无法行动的村民用。
    陆清漪走到孙大夫身边,把里面的情况说了一遍,而后道:“里面除了赵老大外,还有一个叫陆成的人死了。听陆柳氏的意思,陆成应该是当时被马大娘砍伤,之后伤势过重去世的。”
    提起马大娘,孙大夫不免发出唏嘘的感叹。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过去已成的事实。
    陆清漪深吸口气,站在空阔的室外,呼吸着寒冬的冷气,肺腔中满是杂草和泥土的味道,她这才发现原来刚刚自己在地下密室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陆清漪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几乎已经和大自然融为一体的废屋。
    这个屋子见证了几十年前人性中最残忍的一面,也见证了几十年后人性中自私的一面。可是这一切,或许都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后人所忘记。
    而这一片地就像那个屋子一样,埋葬了死去的人,从此尘归尘土归土,
    下山的路上,所有人都默默地走着,没有人相互交流。获救的喜悦只持续了一会,就被无情的现实给打击。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明白一件事,事发只是时间的问题,之后该何去何从才是问题。
    陈县令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上有知守可以压住他。可在他们这小小的村庄里头,他和皇帝没两样,想要捏死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更何况他们染的是瘟疫,就算陈县令不动手,村民们也会因为忌惮生事端。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找出治疗红狼的药来,可是陆清漪他们至今都还真正搞明白到底是哪一味药起了效果,就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而到处奔波。
    想到这,陆清漪头疼地捏了捏额角,一旁的孙大夫瞧见,便关心道:“小娘子要不先回去歇息,剩下的事由我们来安排就好。”
    陆清漪摇摇头:“没事,我还能坚持,方才我看了下,也有不少妇孺和孩童受伤了,我在的话至少可以先确定这些人的病到了什么地步,也好方便你们后续给他们配方子。”
    陆清漪的确已经很累了,这些天一直到处奔波,加上心里装着事夜里一直睡不好,眼下是身心俱疲。但她也清楚知道,给这些人检查身体的事不能拖到明天。而且她也想知道,赵老大在地上到底遭遇了什么。
    回到山坡下的废屋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陆清漪一行人马不停蹄地按照染病村民的病情进行了分屋隔离。也是这时候陆清漪才发现,屋子里除了济世堂的大夫和医童外,还来了不少其他村子的大夫和郎中。
    “小娘子放心,这些人都是信得过的。”就在陆清漪呆怔的时候,黄郎中从她身边经过,他手里提着一个水桶,白色的烟雾从里头冒出来。
    陆清漪扫了一眼,发现那是草药熬成的热水:“这些是?”
    “这是给他们洗漱用的,里头加了蒲公英和金银花。”黄郎中简略道,边说着已经推门进屋了。
    蒲公英和金银花是可以消毒杀菌的,相当于现代的消毒了。没想到他们竟能举一反三,运用到这上面,人民群众的智慧果然是无穷的。想到这,陆清漪突然就对治病一事感到信心满满。
    她从放草药的屋子挑选了一些能用得上的东西,刚出来迎面就碰上了白展堂,看他的方向,应是要回村子了。
    “要走了吗?”
    “嗯,今日我当值。”
    陆清漪恍然大悟,可是想到他一夜未睡就要去当值,也不知他顶不顶的住,连忙空出一只手,把早先出门揣在身上的薄荷膏拿出来。
    “你带上这个吧,困的时候可以抹一点提神。”
    白展堂闻言望着她手中小小的瓶子,而后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唇瓣微抿,说:“不必,你留着自己用吧。”说完头也不回酷酷地走了。
    见状,陆清漪撇撇嘴,收回一直搁在空中的手,重新把薄荷膏揣回兜里,抱着东西往小屋去。
    进门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洗漱完。陆清漪便戴上手套的面罩,拿过之前医童们用来记录的册子,一一对照名字进行记录。
    在马大娘之前,感染上红狼的妇孺并不多,很快就记录完,剩下的便是小马附近的邻里们。陆清漪粗略看了一眼,包括小孩在内居然有八个人之多。其中就又陆柳氏和她的孩子,还有陆江的妻子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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