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靖,你跟我走,好不好?”司琪不敢硬拉他,只能一边软语相求,一边试探着增加力度拉他,再僵持下去,伤口就能被冻住,那他整个人估计也会被冻的成呛,“没事的,我会陪着你的,你跟我走,好不好,咱们回房间,天儿太冷了,你得回去穿衣服,不然会冻病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声音终于传到了时靖的耳朵,只见他极缓慢的抬眼看她,行将焕散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那眼神太过悲伤和绝望,让人不忍睹视,他嘴唇颤抖了半天,才仿似自言自语的说:“我该救她的,我应该救她的,她才上高二,人生才开始,我该救她的,可是我没有救她,我看着她跳了下来,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没有救她,我应该救她的。”
    他的声音很低,声音太弱,被狂风吹的断断续续,如泣如诉。
    等司琪极力凝神听了个大概后,却蓦地红了眼眶,那些紧张、无措都化成了说不清也哭不出来的心酸,她突然上前抱住时靖的腰,死死揽住他的腰,将脸颊紧紧贴在他单薄的胸口,语无伦次的安慰:“这不是你的错,那是她自己的选择,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自责,不是你的错。”
    时靖并不需要她的安慰和回答,依旧喃喃自语:“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救她的...”然而他重复了好几次后,却猛地挣开了她的手臂,踉跄几步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靠着阳台蜷缩成一团,一边拼命往阳台里缩,一边不停摇头,脸上满是狰狞的挣扎,“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这样的,我不知道她会跳楼,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有什么错,为什么我要活下去。”
    司琪想上前,没想到双腿发软,直接跪倒在地上,顾不上揉*搓膝盖,她手忙脚乱的扑过去,用力抓住时靖的双肩,“时靖,你醒醒,你醒过来,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时靖,你听见没有,快醒过来......”
    时靖浑身发着抖,脸色几乎惨白到吓人,连嘴唇也一并变成了让人心慌的白,他犹如困守牢笼的濒死者,灵魂已经被黑暗和绝望消磨贻尽,仅剩的躯体也在黑暗中被逐步吞噬,他拼命挣扎,用力往阳台上挤,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到墙里面,借此寻求某种解脱和救赎。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我不甘心,我根本没办法救她,不是我的错,为什么...”他声音颤抖,抱着脑袋几欲疯狂,可能是痛到极致,他不停用后脑勺撞*击着阳台的墙壁,俊美的脸颊变的扭曲,惨白也变成铁青。
    “时靖,你听我说,时靖...”司琪慌忙用手牢牢固定住他的脸颊,直直凝望着他的眼睛,然而只是一眼,她就沉默了,这双充满压抑和痛苦的眼睛里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有黑暗和阴沉,那么浓烈的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至,足以吞噬掉所有的一切,让人无可抗拒的沉浸其中,最终化为黑暗的一分子。
    “时靖,你听我说,你听我说,这件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没有错,我会陪着你的。”司琪慌乱之下,只能下意识的凑上去亲了亲他冰凉的嘴角,“相信我,你没有错,我们先回房间,咱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时靖长久的凝视她,让她情不自禁有种被深渊凝视的错觉,仿佛那如影随形的黑暗也随之蔓延了过来。
    “没事的,相信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会陪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司琪轻轻摩挲着他的眼角,眼眶也不由蓄满了热泪,她有些哽咽的说:“时靖,咱们回去,好不好,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我会陪着你的,你不会一个人,你以后都不会一个人的,好不好,相信我,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
    时靖的眼中被融入了一抹黯淡的光,与浓墨重彩的黑暗相互映衬,相互消磨,就像黑夜里的孤星。
    司琪转而握住他冰冷的手,试着把他拉起来。
    在她契而不舍的努力下,时靖总算勉强站了起来,挪动了脚步,犹如提线木偶般被她牵引着回到了三楼,又一步一顿的挪走了他的房间。
    被子被扔在床前,枕头跑去了床尾,司琪屏气凝神的将时靖安置在床*上,胡乱的抓住被子将他整个人裹住,刺骨的冰冷让她整个人直发抖,她拼命揉*搓着时靖的双手和双脚,又跑回走廊将保温杯拿回来,用杯盖一小口一小口的给他强行喂热水,将剩下的热水倒在纸巾上,替他擦拭双脚,不停的擦,直到双脚慢慢有了温热。
    他的睡衣几乎也被打湿了,被子也被沾染上了湿气,司琪犹豫片刻,还是扭头去衣帽间翻出套睡衣,半眯着眼将神魂出窍的人扒光了衣服,然后给换上干净的睡衣,好在时靖面无表情,眼神凝固,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冒犯,她也就面红耳赤的当自己是在做梦,反正她也不主观要干这种事的。
    直到凌晨五点多,时靖才被她重新塞回了被窝,见他好像睡着了,司琪才真正松了口气,强撑着她的那股气也蓦地泄了个干净,她瘫坐在床边深深呼了口气,等始终剧烈跳动的心脏勉强回归正常以后,才又将视线凝在时靖安稳的睡颜上,他的脸色太白了,额头几乎露出了青筋,让她不由自主的想。
    这个人,竟然有着怎样的过去?
    她轻轻伸出手,摩挲着他的眼角,这双眼睛的黑暗终究是怎么出现的,究竟发生过什么,才能让他积攒出这么浓烈的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好像真的平静了,司琪这才撑着床沿勉强站了起来,回房间重新换了身衣服,又去一楼烧了壶热水端上来,时靖的情况太诡异,她还真有些不放心,反正也快天亮了,她也睡不着,索性就去看着他,免得再出意外。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没有...不是我...”
    司琪刚上二楼,就远远听见时靖房间传出嘶哑的声音,她一惊,撒丫子就冲进了房间,刚刚已经睡着的时靖似乎正在被噩梦侵扰,嘴里还不停说着梦话,表情无助又悲伤。
    “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为什么是我...我不要...”时靖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却在睁着眼睛哭泣,透明的泪珠源源不断的从他眼角滑落,很快就打失了枕巾,他一直翻来覆去说着意味不明的话,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声音却很惊恐和悲伤,整张睡颜都被巨大的黑暗和悲鸣笼罩着。
    司琪忍不住上前替他拭了拭眼泪,轻轻摩挲着他的额头和眼睛,小小声的说:“别哭,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陪着你,别伤心了。”
    时靖的眼神太过悲怆,神情太过绝望,他在睡梦中不停的哭泣,全无白日温润羞涩的模样,只让人无端端的觉得揪心。
    司琪小心翼翼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轻如点水般的亲吻诡异的让时靖蓦地僵住,连梦中的呓语都有瞬间的凝滞,就好像他一辈子都没有被人亲吻过。
    于是司琪没忍住,又亲了亲他的眼角。
    在她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下,他终于再次陷入了沉睡,甚至无意识的伸出手,紧紧攒着她的手腕,几乎在她的皮肤上攒出了青紫色。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意识到时靖是个有社交恐惧症的病患,她想到王晶曾经提到过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难道,这些年,时靖就是这样过来的吗?
    她悄悄揭开被子,看着时靖的右手手臂,大概是年代久远,那些伤口都已经消失了,除非仔细看,才能隐隐看到一丝痕迹,浅色的长条痕迹交错,让她透过这些伤痕隐隐看到了时靖在黑暗中度过的十八年。
    也许,是下午那个跳楼的女学生影响到了他,让好不容易走出别墅的他,又在一夜之间缩回了冰冷压抑的“别墅”,对有些人而言,牢笼是枷锁,但也是避难所,它可以隔绝一切,不管是希望而是绝望。
    想到这儿,她迅速从兜里掏出刚刚回房间拿来的手机,直接翻到莫闻澜的手机号拨了过去,现在这个时间她以为莫闻澜或许会听不到铃声响,已经做好了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准备。
    不料,电话刚响了两声,莫闻澜就接了起来,她没寒暄,开门见山的把昨天下午到现在的事情迅速讲了一遍,主要是她需要知道明天怎样面对时靖。
    莫闻澜一直沉默的听着,虽然没有说话,但他逐渐粗重的呼吸还是泄露了他的震惊和紧张。
    末了,司琪直接问:“现在他已经睡着了,伤口我也帮他包扎了,但明早醒来,他肯定会问伤口和睡衣的事儿,我该怎么做才对?”
    莫闻澜沉默了片刻,忽地问了一句:“你不害怕吗?”
    司琪怔住了,说实话她除了紧张和担心外,还真没有觉得特别害怕,大概在决定跟时靖见面前,她就对时靖的情况做过最坏的预料和打算,又或许这段时间她对时靖的好感已经超越了一切,如今事情虽然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害怕,也许是时间太紧,她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也未可知。
    “那你能告诉我真相吗?”司琪默了默,说:“我并没有责怪任何人的意思,我也不想了解那些他不愿提及的过去,我只是想知道怎么做才能帮到他,我不想再看见今晚这样的情形发生。”
    “可以,但这个事情太久远,我想当面跟你说。”莫闻澜也很干脆的说:“我三天后回津城,不知道这几天你能否留在别墅陪着他。”
    “这个没问题。”司琪说:“我请假很方便,但是你不能明天就回来吗?”
    莫闻澜叹气:“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了,我需要去云港找我老师聊一下治疗方案,否则我回去除了给他开药,也没有任何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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