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靖眨了眨眼睛,感觉到了她无处不在的体贴和温柔,她永远都不会让他难堪,也不会让他难受,更舍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明明他是男的,她是女的,原本应该是他给她无尽的宠爱和体贴,但是到头来,却永远刚好相反,她一直在毫不理由的宠爱他,不管是刚认识的时候,还是现在。
    想到这儿,他心口蓦地一热,根本不顾还走在大街上,牵着她的手就将人揽进怀里,紧紧的抱住,良久后,才低声说:“小时候看过很多恐怖小说和电影,初中时还跟朋友跑去我们县有名的鬼屋去探险,想知道这个世上究竟有没有鬼,她去世以后,她妈妈总说她迟早会化成厉鬼来找我报仇。”
    司琪一怔,本想挣扎的动作也顿时僵住了。
    “可是她一直没来。”时靖的声音愈发低沉:“我一直没等到她,所以就想去找她,我想找到她。”
    “想问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吗?”司琪有些了然。
    “对,我想知道原因。”时靖喃喃低语:“我爸妈一直告诉我,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可除了他们,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更可怕的是,我根本就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我对她虽然心有爱慕,但始终发乎情,止乎礼,我连吻都没有吻过她,当所有人都觉得是我的错,我也觉得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出国她也许就不会死。”
    司琪忍不住问;“难道当时没有尸检吗?”
    究竟有没有发生不道德的关系,尸检不是能证明一切吗?
    “她家人不同意。”时靖的声音越发低沉:“送到医院后,她家人就连夜将她接回了家,后来我爸报了警,警察也上门让她家把遗体交给警方,但是她的家人不同意做尸检,她们家所有亲戚都拿了工具对抗,警方也没有办法,她家人每天都来学校堵住校门口,学校没办法了就劝我爸妈赔些钱。”
    所有人都没办法,所以就让他们家屈服?
    司琪一听就火了,“怎么可以这样?难道他们不知道,赔了钱就等于逼你认罪,就等于让你承担了根本就不该去承担的后果,在这件事中你明明也是受害人。
    时靖沉默良久,才又说:“我爸妈努力过,可是没有办法。”
    孟诗云当时是高中老师,时均翰是著名的设计师,都属高知人群,其实司琪也想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去承担这一切?
    她等了片刻,见时靖不再往下说,便也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说:“没关系,如果你想知道原因,我们可以再去查再去问。”
    “去查?”时靖蓦然一怔,下意识就松了手,站起身,凝视着她,脸上飞速闪过一道光,但转瞬即逝:“怎么查?”
    司琪笑了,边笑边说:“虽然已经过了18年,查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但我相信总还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的,当年的社交环境比现在简单多了,能逼得一个学习优秀的女孩去跳楼,无非就是社会原因,家庭原因,比如说她可能遭遇了重大的打击,而你很可能只是她崩溃时临时找的宣泄口。”
    时靖默了默,也轻轻点了点头。
    司琪摸了摸下巴,问:“莫闻澜没有帮你查过么?以他的能力想查清这件事估计也就是时间的问题,因为这件事本身可能就不会太复杂。”
    “我从没跟人说过这些事,他曾隐晦的问过,可是我没办法说给他听。”时靖顿了一下,好像顺着思绪回到了过去,“两个月后,我爸妈拿出了所有的积蓄赔给了她的家人,她也终于下葬,那时候我情况不太好,我爸妈就把房子卖了,带着我出国治疗,我在国外住了差不多两年,才能走出自己的房间。”
    他虽然说的很有些轻描淡写,可司琪的眼角却是狠狠抽动了一下,她想当他们第一次在咖啡厅见面时,时靖坐在黑暗中一动不动,整个人都跟黑暗融为一体,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绝和冷漠像一道屏障立在他的周围,让他与桌子外的世界格格不入,他就像是从小生活在黑暗里的人。
    她想到时靖第一次去她家,他就像活在黑暗阴影里的幽灵,一丝微弱的阳光就能让他仓皇逃离,她想起了时靖画过的那些画,那么绝望,那么无助,当年他不过才十七岁,亲眼目睹一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坠入深渊,亲眼看着心爱的女孩摔成了花坛里令人恐怖的尸体,恐怕说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阴影笼罩。
    后来,那个女孩家人的做法,警方迫于无奈的妥协,学校不得不退的让步,就好像是黑暗中伸出的无数只脚,毫不犹豫将他彻底踹进了黑暗的深渊,整整笼罩了他十八年,如果不是他父母果断的带他出了国,如果不是他幸运的遇上了莫闻澜,他大概早就是深渊里腐烂成泥了。
    司琪突然沉默,让时靖心里骤然升起隐约的不安。
    “因为你始终不敢面对这段过去,始终找不到那个答案,所以你始终也无法真正的放过自己,对吗?”司琪轻轻叹了口气,“你不仅仅是想给自己一个答案,其实更想给那个女孩一个答案,对不对?你不相信她会因为你出国这件事,就这么决然的选择用跳楼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在你的心目中,她不是这样的人。”
    时靖眼神骤然紧缩,两只手下意识就紧握成拳。
    “其实我很能理解你,真的,当年他突然消失后,我也跟你一样,疯狂的想要找到一个答案,甚至觉得小俊在我身边,他总有一天会出现的。”司琪自嘲的笑了笑:“很多人都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就没有必要再追根究底,没必要再揭开旧的伤疤,可大部分人都没有经历过那些可怕的事,他们不懂有些伤疤永远都不会痊愈,它会如影随形,跟你一辈子。”
    时靖抿了抿嘴角,眼眶蓦地就红了。
    “你相信我,我会帮你的,我们一起找到这个答案,为了你,也为了她,虽然十八年过去了,但她肯定还有家人在,我不信她们全家都死光了,再说当年介入过的民警也许还会有人记得,我总觉得这个事情并不会很复杂。”司琪看着他微笑,“我会帮你的,一定可以还你一个清白。”
    “其实我并不在乎清不清白。”时靖低垂着眼,说:“我就想知道一个答案,我想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琪摸摸他冰冷的脸颊,挑着眉,笑问:“你相信我吗?”
    “相信。”时靖毫不犹豫的答。
    “那就交给我,我一定会你找出个答案。”司琪笑眯眯的说完,上前搂着他的腰,用撒娇的语气说:“那我们可不可以去买早餐了,我好饿。”
    外面虽然还下着雪,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这条道是通往菜市场的,他们两人这又是搂又是抱又是摸脸的,还是收获了不少打趣的目光,时靖虽然有些羞涩,但似乎也没有特别不自在,继续淡定的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有没有发现。”司琪刚才贸贸然的把话题转到了黑暗的阴影里,觉得有些心堵,见时靖的脸色也显的很是苍白,忍不住又想把话题再转个弯儿,免得一会儿吃早餐会消化不良,“你脸皮最近好像变厚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我带坏的。”
    时靖抿嘴一笑,却没说话,显的有些羞涩。
    “你看,你没认识我的时候,连相亲都要约在黑乎乎的咖啡厅,这才不到半年,你都敢在大街上抱我了,照这个速度下来,再过两个月,你大概都敢在津城的中广场亲我了。”司琪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总觉得有些痒痒,特别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她觉得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也很大,很有种要往女色狼的方向横向发展。
    “不过没关系,其实我的脸皮也变厚了。”她兀自想了想过去七年的她,再看看现在的她,也是忍不住笑:“咱们保持同步,基本谁也不会笑话谁了。”
    时靖终于被她逗乐了,侧头看了她一眼,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了脑后,也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对我厚脸色。”
    司琪看了他两眼,蓦地大笑起来。
    两人边说话,边拐进了菜市场,见路边有家早餐店,就拐进去吃了份早餐,虾饺、粉丝包、小笼包、烧卖、皮蛋瘦肉粥、豆浆,两个人洋洋洒洒点了满桌子,早在津城时,司琪就给时靖制定了增肥计划,这是司琪的老妈张星梅同志严格督促的,并且每隔七天就要打电话来检查工作,而且她的电话都是直接打给了时靖,司琪乐得看时靖抓耳挠腮的想办法长肉。
    经过月余的努力,时靖的饭量确实有质的飞跃,以前多吃半口东西就会吐的天昏地暗,现在至少可以在司琪的撒娇下,多吃两个烧卖也不会引起反胃了。
    吃完饭,两人又去前面的菜市场,买了些蔬菜、水果和鲜肉,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12点了。
    “这几天,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司琪收拾好东西,拽着时靖到阳台上赏雪,阳台上装了玻璃,面积刚好够放茶几和两个凳子。
    时靖一边泡茶,一边低声说:“明天就不会下雪了,我带你去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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