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啊小妹妹。
    这个人摸了摸她的脸,最后把她抱在了怀里。
    大衣很长,对方拉开拉链像抱孩子似地抱住她,外套把两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一股肥皂的味儿,像是硫磺的,不是很好闻。
    这是条没什么人走的巷子,堆满了破酒瓶和脏臭的垃圾,不知道哪里的排水管还通向这里,污水汩汩的,野狗经过,冲倒在地上的活物低吼着。
    她被这个人抱着走出了巷子,外面的雪似乎更大,对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叫了辆黄包车。
    这片的地儿都不太平,也不知道修路的钱是不是给有关部门吞了,车轱辘总感觉都要骑散架了似的。
    孔一棠来这个地方还没一年,她上的初中也不过是借读生,这个学校都是周围打工子弟读的地方,她换了个新地方,一天到晚都很局促,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骑黄包车的叔叔很能聊天,还问东问西的,这谁家小姑娘啊怎么了这是?
    抱着她的人笑了笑,有点低的女声。
    我家妹妹。
    没回后半句。
    大医院在很远的地方,黄包车骑了十来分钟,到了一个诊所。
    孔一棠被捂了这么几分钟稍微回了回神,她其实也被抱着她的女的兜里的手机吵得清醒了。
    诊所的床看上去都脏脏的,但胜在采光不错,孔一棠觉得她下半身都没知觉了,胖乎乎的医生一边叨叨叨一边在给她检查,还有一个在给她的头包扎。
    她看了眼救她的人。
    是个女的。
    看上去十八.九?还是二十?
    个子很高,那件大衣真的很大,总感觉像是男款,给她穿都到小腿肚了。
    对方的手机实在没什么用,都漏音,坐在边上的孔一棠都能听到电话那头人的声音——
    你到底来不来接我啊,我等你那么久了!我这一摞书怎么搬回去啊!
    说话的口气相当不讲理,声音尖尖的,这声音都能让人想出是什么样儿的人了。
    对不起啊含音,姐姐路上出了点儿事,马上就来。
    你去校门口的小卖部坐会儿也行,买点热乎的吃,等等我。
    这个说大不大的人讲话的口气特别温柔,说的时候带着点笑意,旁人听着都觉得很舒服。
    这腿……
    给孔一棠检查的医生皱眉,问:你家长呢?
    孔一棠:在家。
    叫她过来。
    我的腿怎么了?
    孔一棠揪着衣角,她的衣服都脏的不行,还是应昭给换上的,她今天正好发工资,买了套新衣服想给乔含音,没想到倒是阴错阳差给了这小姑娘。
    她转头看了一眼小女孩,你家里人电话知道么?
    孔一棠报了个电话,隔壁邻居的。
    应昭打了过去,辗转才让孔一棠的妈妈接到。
    她自己还有妹妹要接,临走前从大衣里掏出了个星球杯塞到孔一棠手上,说了句:那我走了。
    她跟医生好像认识,垫了点医药费,说让对方有空的话给她就行。
    从一个健全的人变成个瘸子,其实挺迅速的。
    活生生地被打断腿,丢在大雪天的地上丢了一下午,腿断了,又冻坏了,即便她妈花了那么多钱,她还是瘸了。
    没死就行。
    她妈抱着她在诊所嚎啕大哭,她冷静地说了是谁打的,然后问医生,那个女的是谁?
    哪个?
    送我来的那个。
    那个啊,明山胡同的,昭儿。
    孔一棠听过那医生叫这名儿,加个儿化音,感觉很亲昵,姓什么啊?
    姓应吧,应该是。
    这片都是条件不大好的人,但因为地儿没多大,待久了倒都差不多知道点情况,更何求应昭这小小年纪辍学打工的,四处跑,脸熟是肯定的。
    瘸腿之后孔一棠不知道她妈到底想没想明白,反正她即便再不情愿,来年开春,还是被叫去上学了。
    小小年纪拄拐很引人注意,她的腿也没好利索,行动总是不太方便,吃饭也是,走到食堂都要很久,更别提上学放学了。
    她妈其实学识不错,在幼儿园带小朋友,就是身体不好,得了癌症。
    她以为孔一棠不知道,其实孔一棠早就知道了,她也没说。
    她走回家原本要用二十来分钟,现在差不多要一个小时,走到天黑是常有的事儿。
    有时候不得不走小路。
    有天她抄小路的时候再次看到了应昭,不过对方不是一个人,对方面前有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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