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达忠和石英回了林城,王晞在医院陪俞晨,心里不好受,把石英留下的银行卡交给俞晨,说道:“我往卡里又存了十万块钱,一共二十万…你拿着,以便急用,唉,我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太多时间管到你,和吴韩那家伙分了合、合了分,身心俱疲…你缺钱了就跟我说,放心,我不会怜悯你的,就算是你借我的钱,以后等许临康复了,我再从你工资里扣,所以你也别不好意思开口,知道吗?”
    王晞总是能了解俞晨内心的情绪和想法,无比了解。
    俞晨含泪对王晞说道:“谢谢。”,
    王晞看了看病床上昏睡的许临,鼓励道:“不要气馁…不管怎样,许临在我心目中永远是许主任,他一定会有好报的…..”
    俞晨忽然抱住王晞,哭出了声。
    王晞拍着俞晨的背,也流了泪,“我还以为你只迷恋许临的怀抱,忘了我呢。”
    俞晨哽咽道:“怎么会!那些没有男人的日子,全是你陪我度过的…..”
    “那些日子,你也在陪伴我….俞晨,你是我见过本性最美好的女人,我的眼光一向不会错,我也相信许临是看到你的这个特质,才这么喜欢你,这么爱你。”
    俞晨并没有跟王晞具体说起过少女时和许临之间发生的往事,因为她觉得那已经无比遥远,遥远到仿佛发生在平行时空。
    但是在这些共患难的日子里,才明白那些回忆在心目中的位置其实无比重要。
    回忆是细碎的光,拼接成过去、现在以及对未来的期待,凝聚在一起,才能如此照亮她前行的路。
    否则,也许会坚持不下来,特别是在目睹许临忍受病痛的那些夜晚…。
    “我和他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改天…等他的身体好一些,我再把我俩的故事告诉你….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肯定是要把藏得最深的秘密和你分享…..”
    王晞笑道:“哎呀,爱说不说!行吧,那我先走了,还有一大堆事儿等着我呢。”
    说完,轻松地拿起爱马仕金黄色的限量包,朝俞晨招了招手,离开病房。
    直到生日前一天,许临的情况才稍微转好,咳嗽缓和了很多。
    俞晨不断帮许临掐手脚做按摩,许临问她是不是去学了中医,她骄傲地说自己无师自通。
    许临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发现她瘦了许多,顿时一阵心疼。
    俞晨像打蚊子一样打开他的手,郁闷道:“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没想到要在病房度过。”
    许临似乎对自己的生日不感兴趣,不接俞晨的话,问道:“叔叔阿姨回林城…你跟他们打电话了吗?”
    俞晨颇为不耐地说:“跟他们打电话干什么,你还嫌被我妈刺激得不够?”
    “我那天…是不是吐得很脏…辛苦你了。”
    “什么脏不脏的?不过那天你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倒在地上都没气儿了…我当时脑子一下就懵了。”
    “可是你还是成功为我打开了气道。”他抬起头,含笑看着她。
    “肯定啊,你十五岁的时候在宠物诊所不就是这样为猫咪打开气道的…”
    “那你是把我当作你的猫了?”
    “不行么?”
    许临忽然握住俞晨的手,看了看她为自己做按摩微微颤抖痉挛的手指,皱了皱眉说道:“女人的手很重要的,你别再给我按了。”
    “你会嫌弃我的手?”
    “是呀,你的手本来就不是特别好看,手指也不是特别长….”
    “嫌弃的话我就把手指切掉,变成小叮当….”她也学会了调侃,裹起拳头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
    许临忽然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上捂着。
    她脸色一红, 眉眼之间全是没羞没臊的窃喜.
    …
    吃饭时间,俞晨去医院后花园散步去了,呆在沉闷的病房已久,就会想要在开阔的绿地上走一走。
    许临本来想和俞晨一起去,俞晨不同意,怕他再感冒。
    这几天输进去的感冒药让许临的胃病又犯了起来,于是听了俞晨的话,留在了病房。
    正揉着胃,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
    是杨禹鲲打来的,许临皱了皱眉,还是接起。
    “梁雨泽现在我手上,广林生物的事情是你指使她干的,对吗?”
    “你想要怎样?”许临的脸瞬间冷下来。
    “你一个人到苍树墓园来,不许报警,只能你自己来,否则…梁雨泽现在失去了杨卿山那老东西的保护…她是死是活我就不知道了。”
    “我要听到她的声音,否则我凭什么相信她在你手上?”
    许临甚至能听见撕掉胶带的声音,梁雨泽在电话里喊叫道:“别过来!报警!……”
    还没说完,又被胶带封住了嘴,。
    杨禹鲲颇为得意地说道:“来不来随便你,这次的事情让我亏了几十亿,梁雨泽这条贱命死多少次都抵偿不了,但是我不想要钱,只想要…折磨你的快意。”
    许临听到了电话里挣扎的声音…。
    他的手死死抵着胃,急声喊道:“你信不信我报警!”
    “好啊,那就等着替梁雨泽收尸吧!”
    “我马上出发往那儿去!你的目标是我,不要伤害她。”许临最终“屈服”。
    杨禹鲲再次提醒:“如果你耍什么花样,我会让你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得很难看!”
    挂掉电话,许临吃力地起身,下地。
    躺在床上多时,脚都有些肿胀了,他在衣柜里拿出白色t恤和牛仔裤换上,穿上布鞋。
    趁着护士不注意,离开病房。
    出了医院门口,一股热浪袭来,阳光明晃晃的,充满金属感,他眼睛肿胀,一阵眩晕,用手使劲掐了掐额头,朝前走去。
    ……
    父亲梁五洲出事的那一年,梁雨泽正在大学图书馆准备考托福,留学的事情顺理成章,大学二年级便可以转到斯坦福就读生命科学专业,梁五洲除了她一个女儿,还有个儿子梁雨辉。
    梁雨辉在十二岁那一年患了白血病,梁五洲和妻子听说脐带血能治白血病,才生下了梁雨泽。
    两兄妹的感情很好,梁雨辉的性格很耐心也很温柔,也很会教导梁雨泽,梁雨泽在哥哥的陪伴下,学习成绩一路领先,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国内著名大学这个状元云集的专业,她从小到大的理想是研究出一种最牛的药物,能够让患癌的人们也能像患感冒一样,吃下一粒药丸就能痊愈。
    2000年,正值北京为08年奥运会大兴土木搞建设的时候,梁五洲在这个风口浪尖走马上任,梁五洲从处长升职为局长,他对待工作一向兢兢业业,性格也比较正直不阿,这也是在上一任局长因为贪腐下台后,他得以迅速上任的原因。
    可是梁雨辉的白血病却在他上任后不久复发了,高昂的治疗费用哪里是政府部门的常规工资可以应付得来的,眼见妻子和女儿成日以泪洗面,想到梁雨辉的听话懂事,梁五洲实在难以熬过心里那一关,想着自己工作那么多年,家里住的房子仍然是不到六十平米、墙皮掉漆的老房子,想着也没有给妻子和孩子带来多么大的物质满足。
    这些年因为被梁雨辉的病拖着,这个家在吃穿住行方面都是尽量节俭,想到这些,梁五洲感觉到对家人亏欠了很多。
    在他心境最低沉的时候,思林集团董事长杨卿山出面接触了他,不但承诺把梁雨辉送到梅奥诊所治疗,而且也承诺把梁雨泽送到美国读书。
    梁五洲面对杨卿山的“诚恳”,晚上呆在家里抽了整整一包烟,终于咬了咬牙答应,这是他第一次接受杨卿山的贿赂,可是梁五洲也明白,接受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算心里不想,也得无休无止接受下去,这是一条永无休止的道路。
    杨卿山从梁五洲手里拿到了在北京开发的第一个地块,梁五洲收了他两百万的贿赂款。被送出国治疗的梁雨辉病情有了起色。
    拥有历史系硕士学历的梁五洲明白,自己早晚会被黑暗吞噬,只希望儿子女儿能在国外有个好的未来。
    之后,梁五洲在贪污受贿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从最初的几百万发展到上亿元,最终被纪委和检察院联合查办。
    杨卿山花钱找关系在梁五洲被监禁期间去探望了他一次,之后不久,梁五洲便被发现死在了拘留所里,梁五洲的妻子从杨卿山刚建设竣工的的“思林大厦”上跳楼自尽。
    梁雨泽始终想不通,父母都是豁达开明的人,他们曾经教导自己,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怎么会这样想不通,匆匆结束生命。
    在梁五洲的事情被平息之后,杨卿山兑现了当初对梁五洲的诺言,把梁雨泽送到美国读书,梁雨泽没有去斯坦福大学,为了和哥哥在一起,她选择了明尼苏达州立大学,并很快拿到了奖学金,不过她也没拒绝杨卿山的资金支持。
    那时梁雨辉已经拿到了美国绿卡,梁雨泽想着用这笔钱和梁雨辉开一家中餐馆,两兄妹在国外相依为命就好。
    可是变故很快就发生了,梁雨泽和梁雨辉一日从超市购物回住处的路上,莫名遭到了几个喝醉的当地人骚扰,梁雨辉为了保护梁雨泽,被百般羞辱,那些人充满了对亚洲男性的歧视和不屑…
    梁雨泽眼睁睁看着哥哥在自己面前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抗争的力量在她内心汇集,她爬过去抽出了其中一人别在后裤腰的手枪,颤抖地指向为首的一人威胁,却不知另一人的枪已经指向了她,被人扒下裤子的梁雨辉却反应极快地跑过去,把梁雨泽护在身下。
    三声枪响,梁雨辉后背鲜血如涌,梁雨泽失声大喊着哥哥,梁雨辉一句话也没说,将脖颈上戴的一个十字架交给梁雨泽,说道:“这是我调查…杨…卿山的资料,交给你了……”
    说完,梁雨辉就闭上眼睛,永远离开了梁雨泽。
    那个十字架,是个u盘,里面记录了杨卿山这一路“发家致富”的罪证,在那场死了三十多人的矿难事故中,主要责任人就是他,而他却能相安无事地走到今天并成为巨富,当年涉事的官员被撤职的撤职,坐牢的坐牢…后来的一次公路垮塌事故,投资方也是他名下的公司…
    而杨卿山在这一切风波中,却都可以相安无事。
    梁雨泽大学毕业后,没有留在美国,而是回到国内在杨卿山投资的广林生物担任药品研究员,说是研究员,其实只是挂着名坐收高额年薪的一个“闲职”罢了。
    在和杨卿山的一次次接触中,她知道自己身上有着某种吸引力在牢牢抓着杨卿山的目光,杨卿山一直在暗地里照顾着她。
    她也清楚,梁雨辉留下的记录仅仅是“记录”,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那些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想要追溯已经不可能了,而且牵涉到的层级是她“惹不起”的,她只能以现在的时间为起点去搜集他的罪证,可是如今的杨卿山已经“黑转白”,事业做大了,也就正规了,梁雨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无能。
    最为无奈的是,在这漫长又令人无力的时光里,梁雨泽发现自己居然渐渐对杨卿山产生了依赖感,父母哥哥的死,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越来越浅,犹如被海水冲刷过的沙滩。
    当初想要报复的决心,在杨卿山给她买的几十个“爱马仕”面前,也只是一堆泥石而已。
    人不需要有什么执念,只要快乐地享受眼前就好。
    梁雨泽把自己的“初夜”给了杨卿山,是奉献还是献祭,她也不知道。
    杨卿山早早做了结扎,梁雨泽为了能“光明正大”和杨卿山出入各种高贵的场合,便想尽办法要怀上他的血脉,知道杨卿山和亡妻的感情早已不在,便想尽办法要挤入。
    父亲的入狱、母亲的自杀,哥哥也是受人凌辱后离开了自己,感觉如果没有原始财富的积累,在这世上便如同落叶。
    她不想再像父母和哥哥一样被人如同棋子一般地对待。
    人生的路,往往和想象的相反。
    在一次宴会上,时任副部的江文涛一眼看中了梁雨泽,杨卿山为了讨好江文涛,竟然将梁雨泽这只供养多年的金丝雀“双手奉上”献给江文涛,安排他们单独见面,梁雨泽喝了会所下了药的酒,被江文涛发狂般地压在了床上……
    不久之后,梁雨泽怀孕,她一直执意地认为这个孩子是杨家的血脉,没想到dna显示是江文涛的,江文涛当然拒不承认这个结果,甚至跟血检中心打了招呼,让他们重新出了份假报告作为自己没有犯事的“证据”。
    梁雨泽在医疗会议上大闹会场,虽然被当做“疯女人”处理,却触怒了江文涛。
    其实孕检显示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不健康,建议打胎,可是梁雨泽执意不肯,她执意要把这个“怪胎”生下来,就是要让这个“怪胎”去昭示那些人的罪恶,江文涛实在不能忍受梁雨泽把孩子生下来,派人在路上把梁雨泽打了一顿,却没有下死手。
    孩子在六七个月时就被生了下来,奇迹般存活,就算在肚子里时就被医生建议打掉,可是生下来以后医生们却竭力抢救并救活了她。
    这个还没取名字的孩子,在出生后三个月被梁雨泽转到了同远医院,在半岁时就被施行了第一次心脏手术,之后杨卿山给了梁雨泽一千万和一些房产,作为补偿。
    原始财富有了,却几乎付出了所有。
    梁雨泽想要随时送走这个已经没有意义的孩子,在医院无意中看到江文涛和一个年轻医生有接触,打听了解到江文涛就是这个医生的舅舅。
    她抱着孩子在许临面前出现,随意说道:“这是你舅舅的孩子,如果你舅舅不要,我就打算扔掉她了。”说着就将这个孩子朝地上扔去,许临眼疾手快赶紧屈膝接住。
    梁雨泽看到匆忙接住孩子的许临,居然看见了从前梁雨辉的身影。
    在和许临的接触中,梁雨泽被许临身上的某种气质所吸引,想到从前梁雨辉陪伴她的情景,想到从前家人一起呆在那个六十平米不到的老房子里一起吃饭…那时候是多么快乐无忧啊…
    “哥哥……”当梁雨泽再一次喝醉酒后,把孩子偷抱出来想要从楼上跳下时,她把电话打给了许临,泪流满面地对他喊道。
    许临再次出现在梁雨泽面前,梁雨泽忽然想要和眼前这个让她总是陷入温暖记忆里的男人共度一生,许临答应了她结婚的请求,梁雨泽迷恋地望着他把孩子抱入怀里的模样,为
    这个孩子取名为“许晓晓”。
    寓意是:破晓之时,辞旧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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