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我不太可能攒存稿了,所以暂定还是隔日更。有事会提前请假,希望不会再像这次一样消失N久_(:з∠)_
    第115章 何以慰英灵(二)
    祁家以兵马夺天下,燕王祁钧更是出身在战火连绵的军营之中。即使如今自家老爹已经登上了帝位,一统天下,这位现下金尊玉贵的亲王也依旧选择了驻守大雍北疆重镇,有事没事就撸起袖子找隔壁的“邻居”打上一仗。
    对军旅生涯的喜爱让他比起那些在他看来不是软骨头就是满肚子黑水的文人更善于欣赏能够跃马横戈的兵将。虽然尚还远未到重武轻文的程度,但是显然,他至今仍对嫡长子祁楠厌武喜文之事耿耿于怀。
    也是,他的一双儿女祁瑛、祁楠,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弟,偏偏被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体虚身胖,平时多走了几步就要喘上三喘,出门不是要人扶就是要备车,更别说上马征战了。而本打算放在手心里娇宠着的女儿却不但出落得灵秀动人,更兼文武双全。莫说是他,便是他那个独断专横、顽固死板的老爹也对这个孙女喜爱的紧,早早封了临安郡主不说,更是比照王孙,岁禄二千石。若非有大臣拦着,他甚至还想要允临安比制郡王,府置官署,设护卫甲士三千。
    也是知道他父亲有这样的心思,祁钧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随了长女的愿,任她领了一队亲兵去教训教训隔壁那些时不时就要皮一下的老邻居们。
    只是有时候祁钧仍然还是忍不住要遗憾,如果瑛儿是他的嫡长子而不是嫡长女,只怕那至尊之位,以他父皇对瑛儿的偏宠,他都能沾沾她的光,名正言顺地握在手中了。
    时霊听到祁钧这样的感慨,并未多言,而祁钧显然也并不需要他多言。无论是怎样的主君,都不希望臣属妄议其家事的,哪怕时霊此时是作为燕王厚礼相邀而来的名士也是一样。
    只是……时霊看着英姿飒爽的祁瑛,不由得也为她有些惋惜。倒不是因为性别,于神明而言,普通生灵的性别划分完全不具备意义。他只可惜了这样有资质的生灵,诞生在世界还未完全发育成熟之前,以至于再怎样的天资,都跳不出小世界的藩篱。
    说来大抵也有几分他的责任。
    据法则所言,也曾有别的初始之神,不但以神力创造了万物,更是对他所注视着的小世界有着满腔的父爱【法则语】,会利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每一个小世界快速地走向成熟,让其中的每一个生灵,都有在无尽命轨中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利。而非被未成熟的世界所限制,只能在世界意志出于自保的意识下强行划定的命轨中,茕茕独行。
    他此时虽然力量未归,但境界尚在。透过祁瑛的灵魂看去,可以看到一片黑暗中明亮耀眼的一道光线,然后——戛然而止。
    世界的成长期与普通生灵不同,在未成熟之前,它永远只有最原始的本能。所以机械,所以容易被影响,所以,会为了维持世界自身的稳定,将其中的每一个生灵,都限制在一条窄窄的道路上。
    ——唯有光芒的璀璨与否和命轨的长短中,才透露了一丝这个生灵本该有望达到的未来。
    所以,在这样一个世界,无论他们是否插手了祁豫的成长,都不会改变他成为大雍开国皇帝的未来。同样的,无论祁豫有怎样长远的目光,无论他多么地重视燕王一脉,都会在无人可以动摇他的意志,无人有能力改变他的决定的情况下,也要坚持立那位既不受他重视又一无是处的皇长子祁钦为太子。
    而京师中,明明是一帮刚在乱世用兵马打下江山的能臣辅将,却也偏偏能把重文轻武做的那么理所应当。
    命运说,兵马在握、雄镇边疆的燕王不曾引起任何人的警惕,只会被视作无谋的莽夫,所以,祁钧能够被放纵在这天高云阔的燕地,自由成长。
    而祁瑛、祁楠两姐弟……他们则会成长为比下个时代的任何人都要出色的模样,然后一个坐困庵堂,一个在利用胞姐后复又愧愧不安,最后选择将满腔的愧疚倾注在甥子身上,以至于忽视了自己的妻儿。
    时霊早在一切开始之前就洞悉了命运,所以,他本该投生成祁瑛的嫡孙,以介入他的“父亲”——那位令世界意志斧正每一个人的命运也要保证诞生的,足以撬动命轨,作为世界成熟的契机的“命运之子”——的行事。
    时霊的目光从祁瑛身上飘向状似空无一物的远方。
    他并没有强行改变这一切的念头。前几次的轮回,对于一无所知的自己,他和洺祁才会用“改变命运”这样的谎言欺骗。就实际而言,他所做的,不过是给了原本需要用蛮力硬生生晃动命轨的命运之子们一个可以凭依的支点而已。命运以外的人无法干涉命运,神明可以做到,但他从来不会这么做。
    既然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放养,他就不会再理所当然地将这些世界视作自己的所属物。
    那些拥有无尽命轨的生灵或许有着比星空还璀璨耀眼的美丽,但试探着前行的世界也未尝不可爱。命运给了所有生物平等选择的权力,那么选择“一”是选择,选择“无穷”也是选择。
    如果有朝一日,世界因荒芜而死去,他不会对自己的无为而治有一丝一毫的懊悔,就像曾经那位初始之神,也不曾因为那些过于璀璨又骄傲的生灵无知莽撞地破坏了他的世界终结了他漫长的神生而怨恨一样。
    不过会想到这些……时霊的唇角似是有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复又被压下。
    法则若是知道,大抵会开心吧。仿佛与洺祁一道时,他总更像一般生灵认为的“活”的状态一样。
    浅金色的光芒微微在他眼底浮现,让他的目光可以穿过现实的繁杂直视世界的本质。身处世界意志之侧的洺祁似乎有所察觉,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可以称得上“傻气”的笑容。
    啧,真傻。
    时霊无奈,却不知他此时带了暖融的目光落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一道风景。
    甲胄未卸便前来同父王见礼的祁瑛乍然见到比平日多了几分煦意的时霊,一瞬间竟有种目眩的感觉。从见到这位先生的第一面起,她便知道先生是生的极好的。只是平日里,时霊总是彷如高居九天之上的仙神一般遥不可及,唯有同那位明少侠一道时,才会添上几分红尘气。
    如今,想来先生是又想起明少侠了吧……
    她抿了抿唇,少女的心思本就比旁人敏感些。在外人看来时霊与洺祁的相处并无任何越轨之处,可祁瑛总直觉地感到两人间的某种奇妙氛围。她收敛心神,掩饰自己刚刚那一刹的失礼,然后冲祁钧一抱拳,
    “父王。”
    见一身甲胄未卸就先来同他见礼的祁瑛脸上明亮又英丽的笑容,祁钧只觉得自己一颗老父亲的心滚烫了起来。果然比起在家里面对成天捧着本书和他的属官探讨“之乎者也”的祁楠,以及看到自己多看祁楠一眼就觉得自己欺负了她儿子的王妃,还是来平前关看女儿比较有意思。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冲站在自己身侧的时霊行礼,低眉垂眼,笑容是轻抿了唇的几分羞涩,脸上两抹绯红更是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先生。”
    完了……
    祁钧内心的小人已经捂着胸口倒下,感觉不久前被王妃的“无情”所伤害的心又一次被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即将被人拐跑的事实所重创了。
    时霊淡笑着回礼,并未将祁瑛难得的女儿态放在心上。
    少年慕艾本是常事,初始之神高居万千世界顶端,仰慕爱重他者几何?在洺祁出现之前,他的心境就如同一汪结了冰的潭水,即便是数方世界毁灭这样的大事都难以掀起半分波澜,更何况是旁人的区区爱慕。而在洺祁出现之后,冰化成水,却只为一神波涛四起。旁的事或许终于能够令他心澜微动,但能得神祇一眼垂青已是不易,又有谁敢祈求回应?
    神与人,一线之隔已是天差地别。
    商时序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起故族亲人;晏九殊会为温邵心生怜惜,为他劳心劳力;塞缪尔会想要拯救索尔族和人族,以及那个被不经意间创造出来的无辜世界;叶微衍也会为原身本该有的命运感到惋惜……便是失去了身为商时序时记忆的“他”也会动容于那些自人类心中诞生的种种情感。然而哪怕仅仅是勉强重登神境的初始之神,一旦回归生而为神的身份,就仿佛所有在轮回中曾经感受到过的情感都被扁平成了一抹灰白的剪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值得回首的暖意。
    能够为被世界所束缚的生灵感到一丝惋惜已经是他不可计年的神生中难得的进步,更不要再提及其它堪称奢求的情感了。
    第116章 何以慰英灵(三)
    时霊不知道是不是创造万物的初始之神天生便该是这幅冷心冷情理智到冰冷的模样,法则只会在他身边念念叨叨不知道这届神祇出了什么问题,简直是祂带过最差的一届,然后努力督促他多多看顾一下他自己创造出来的世界,今年盘点着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明年指着那个世界说你该催生一下,至少对幼苗爱护一点。而其他的后天神明则只会在低处仰望着他,把他的一切行为都美化成至高无上却又仁爱众生的造物主该有的举动。
    最后他遇到了洺祁。
    就仿佛是一个看了千百万年黑白默片的人突然见到了一幅色彩斑斓又惟妙惟肖的图画。画上那人不但有着各方面都和他胃口的自身条件,还能生动活泼地上演着一出出虽然微小却足够动人的生活情景剧。
    吾为何?吾从何来?将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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