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出帐帘,迎面一阵夜风,整个人凉爽了不少。
    ……
    阿玄向瞭夜守卫简单说了声,便朝不远处的一处土坡走去,藏在坡后,迅速解决了内急,转身来到了野河旁。
    宿地傍水而起,数十丈外,便是这条野河。
    满月高悬于顶,清辉曜洒若水,河面倒映了一片银光,夜风拂水,泛出粼粼一层微波。
    阿玄蹲在水边,俯身撩水泼面,一阵清凉之感仿佛渗透入了毛孔,慢慢地入了肌肤的深处,感觉极是熨帖。
    替那人打了一晚的扇,身上汗津津的。
    阿玄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宿地,静悄悄无人,只有瞭夜卫兵几道模糊的身影。
    她便沿着河边,又往前走了数十步路,停在一簇高及人腰的水苇丛边,蹲了下去,脱去外衣,洗去沾在身上肌肤的一层汗泥。又濯了足,正要穿回外衣,忽然感动脸庞微微发痒。
    阿玄起先并没在意,只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手却顺势一滑。
    她顿住了。
    那层她早已经习惯了的附在她脸上的如同第二层肌肤的面皮,仿佛熟透了的果子,毫无预兆就这样顺着她的手,从她的脸上整张自然地脱落而下了。
    一阵夜风吹过,身畔苇草簌簌地响,阿玄感到面庞凉飕飕的。
    她呆住了。突然反应过来,再次摸了下脸。
    触手柔嫩而光滑,犹如一只刚刚剥去了壳的蛋。
    义父临走之前曾说过,在他去后半年之内,他施在她身上的异术就会自解。
    义父去世后,她先是被发迁北上,再又到了庚敖的身边,中间一波三折,算时日,至今已经过去了将近四五个月。
    随着半年之期日渐逼近,阿玄也不止一次地想过,倘若哪日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她该如何自处。
    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竟比原本预料的要快,猝不及防,说来就来了。
    长达数年的时间里,她早习惯了附着这张假面生活,此刻骤然没了假面,就如同没了能让自己躲藏的蜗壳。
    面庞依旧凉飕飕的。阿玄不死心,又抬手捏了捏。
    另只手上的那张面皮,还在随风晃荡。她忽然感到一阵心慌意乱。
    身后渐渐传来窸窸窣窣踏着草丛的脚步声。
    阿玄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月光照出了他的身形和面庞轮廓。
    竟是庚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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