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湛离开喻越的时候,从喻越跟来了一支队伍,一路上帮着他们顺道镇压了不少叛军。
    赶路途中,又下雨了,梁景湛和傅晏宁只得停止赶路。
    只是今日一逢下雨,傅晏宁停了很久的咳嗽又重新犯了。
    梁景湛和傅晏宁住了两间房。他把宋襄也带来了,就在他的房间里。
    刚到客栈时,梁景湛给老板说了一间房,傅晏宁怎么也不答应,使着脾气说他若是不答应,就不住了。
    梁景湛还能怎么办,这个时候来不得硬的,只只得窝着气乖乖由着傅晏宁了。
    夜里客栈也安静,只有几声来往的脚步声,隔壁房间里傅晏宁的咳嗽声就更响了。
    梁景湛能听到傅晏宁怕吵到他,捂着嘴咳的声音,一声声揪心的咳嗽声,让他听着也很难受。
    梁景湛从榻上坐了起来,点了灯,他翻来覆去觉也睡不好,倒不是嫌吵。
    只是听着每一声都咳在他心上,他听着心也跟着疼啊。
    没再犹豫,梁景湛出了房门,跑到楼下要了杯热乎乎的姜汤。
    等姜汤做好后,梁景湛托着一盅还冒着热气的姜汤就敲了傅晏宁的门。
    过了有一会,门才开了。
    身后的烛光映出傅晏宁憔悴的脸:“殿下还没睡?”
    梁景湛推开了门,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径直走了进去,把姜汤放到了桌上:“你都咳成了这样,要我怎么睡得着?”
    “咳……”傅晏宁又咳了一声,下意识用袖子掩着声音,“殿下是在嫌臣吵吗?”
    傅晏宁把头一低,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怎么会?”梁景湛恨不得把他抱到怀里,但一想傅晏宁虚弱的身子怕是禁不住,便忍了冲动。
    他拉了傅晏宁的衣袖,把傅晏宁从门边拉到凳子上坐下,自己又去关了门。
    “姜汤去寒,你快试试。”梁景湛为他盛了碗姜汤,放到傅晏宁面前,又耍起了无赖,“你要是想让我离开,那就喝下去,我要亲眼看着你喝完。”
    傅晏宁无奈地看着他,手托着小碗,听话地喝完了。
    放下碗之前还特意把空碗抬了抬,以便坐在对面的他可以看到。
    要是以后都能这么乖巧多好。
    但有点小性子也是很不错的。
    谁让他是傅晏宁呢。
    “那你早点休息,有事叫我。”虽然他知道傅晏宁要真有什么事,宁愿自己受着,也不会叫他来帮,但梁景湛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转眼到了天亮,今日雨还在下着。
    梁景湛一见面,就问他:“好些了么?”
    傅晏宁紧紧抿压着下唇,道:“好多了。”
    好什么好!
    “昨晚你咳了一晚,我可都听见了。”梁景湛看着傅晏宁的喉结上下一动一动地,像在忍受着什么,“难受就不要忍了,咳出来吧。”
    调补的姜汤和祛寒的药都用过了,还是没什么用,果然就不是伤寒这么简单的事。
    傅晏宁捂着唇,咳了起来。
    傅晏宁刚出来,梁景湛又把他推回了屋子:“外面冷,进屋躺着吧,早膳我送过来。”
    “臣受不得……”傅晏宁眨了眨眼,语气里又生出了疏离感,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梁景湛心里确实不舒服。
    “受不得也给我受着。”梁景湛抱起还傻站的傅晏宁,往床边走去。
    “殿下……”傅晏宁着急地连咳了几声,手紧紧抓着梁景湛身上的衣服,侧着脸没敢再看第二眼。
    等到背部碰到了床榻,傅晏宁的心跳得更快了,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心口跳出来。
    “你想什么呢?我是让你休息。”梁景湛本来什么也不想做的,但看到傅晏宁闭了眼,还是没能忍住,俯身吻在了那双颤得格外厉害的眼睫上。
    傅晏宁慢慢睁开眼,挣扎着要坐起来。
    但在他刚生出这个想法时,梁景湛就把他按了回去:“乖乖待着,我去请大夫来。”
    傅晏宁抬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虚弱地抬着眼,发白的嘴唇瓮动:“不要……”
    “不要?难道要让我一直看着你这么难受吗?”梁景湛挥了袖子,甩开了他的手,刚要往前走,回头看到傅晏宁的手忽然心里一惊,又坐了回去,话音也温柔了点。
    他拉着傅晏宁的手,心里一软,怕弄疼了他:“听话,在这里等着我,喝点药会没事的。”
    “别……”傅晏宁的手再要去拉他,梁景湛的衣袖已经从他手上溜走了。
    在这件事上,梁景湛不会听他的话。他走到了门口,关了门。
    这不喜欢看大夫的毛病,到底是谁惯的。
    ——————
    梁景湛请了大夫回来后,床上已经空了。
    地上还留着几丝血迹。
    梁景湛一路顺着血迹找了出去。
    到了没血迹的地方,梁景湛就看到了傅晏宁躺在墙角边,垂着脑袋,嘴角还流着咳出来的血。
    “怎么这么任性?”他刚迈进巷子里,周围忽地跳出来一堆人,拿着刀剑围着他。
    梁景湛看了一眼似乎毫无意识的傅晏宁,蹙了眉,无视了周围的人,只向着傅晏宁走去。
    小巷子里传来了好几声哎哟声,再一会,就没声了,仅有的最后一丝喘.息声也渐渐被街市上的人潮声盖了下去。
    巷子里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只剩下了一堆尸体。
    从安静的巷子里走出来一个少年,怀里抱着另一个人,少年一脚踏过了一个黑衣人的尸体,眼睛也没眨一下。
    他身上还沾染着血,却像是习惯了,没有心去管身外事。
    “麻烦帮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梁景湛把他放回了榻上,为傅晏宁盖好了被子。
    请来的大夫看着他身上的血,多余的疑问都让他吞到了肚子里。
    大夫几乎是扑到了榻边,手搭在傅晏宁胳膊上开始把起脉。
    梁景湛坐在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桌上的一壶茶不久就喝到了底。
    “公子,那位公子之前可中过蛊毒?”跪在榻边的大夫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问着话。
    “没有。”蛊毒,是他身上有过的,傅晏宁怎么会有,“他怎么了?”
    “没有?那倒奇怪了……”大夫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好像很纳闷,梁景湛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等了会,听到大夫又道,“看那位公子的症状,像是中了蛊毒后落下的病根。”
    病根?
    师父之前说蛊毒解好后会落下病根,可他过了这么久都没有什么不适。
    “是吗?”梁景湛看他颤抖的身子也不好发脾气,只得把气都暗暗压了下去,“我以前中过蛊毒,可我至今没发现身上有什么病根,他还没受过蛊,又怎么会……”
    “我知道该问谁了!”说起蛊毒,梁景湛想起一个人,他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拉来了宋襄。
    宋襄的整个身子已经被他绑在了一起,这会还有他在,就是想做什么也难动手。
    “你在他身上用蛊了?”梁景湛把宋襄推到了床前,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做的事。
    “没有。”宋襄像火烧后的嗓子模模糊糊地发出两个残缺的音。
    梁景湛一脚踹在他腿弯:“那他怎么会落下蛊毒才有的病根?为何我没有?”
    宋襄跪到在榻前,恶狠狠地扭头望着他:“你找到蛊毒的解药了?”宋襄又回头看着床上咳嗽了几声的人,猖狂地笑着。
    只是从他那嗓子里发出的笑声,像是被人掐着喉咙发出来的。
    “原来被你发现了,与人交.欢,也是种解毒方法。”
    梁景湛脑子里的一切像炸了般,各种事情都揉杂在一起,混作了一团:“你再说一遍。”
    那一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蛊毒到底解了没有。
    但若是没解,那傅晏宁与他做了,蛊毒岂不是就到了他身上!
    而傅晏宁却没有发作过蛊毒,想是在那之后,服用了解药。
    如果真是如此,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他要想验证,只需要给师父写封信,一切都清楚了。
    “那他怎么才能不难受?”梁景湛坐到榻边,抓着傅晏宁冰凉的手。
    “这是落下的病根,没办法去除啊,老夫也爱莫能助。”大夫背着药箱,眼睛的泪都快急了出来。
    “没关系,多谢了。”梁景湛给了银子,让他走了。
    梁景湛把宋襄带回了自己屋子,到了晚膳时候,他从楼下端来饭菜到傅晏宁的房间里。
    看着傅晏宁吃光后,他却没走,而是扶着傅晏宁上了床,之后躺在了傅晏宁身边,与他相对而眠,手一直抱着傅晏宁不撒手,也不说一句话。
    傅晏宁没等到他说话,自己倒有些按捺不住了,他刚要翻身,躲开梁景湛的眼神,脑袋忽然就被人按住了,他一下就撞到梁景湛的胸膛上。
    “唔……”傅晏宁喘不过气。
    “以后的日子要都是晴天就好了。”
    头顶上方的人说话温热的气息透过了他的发丝,撒到了他的耳朵尖上。
    他甚至都能听到梁景湛剧烈的心跳。
    梁景湛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梁景湛隔着发丝,亲了亲他的额头。
    他还从没有如此期盼过晴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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