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边尧的再三警告和警察大叔的助力劝诫下,我嘴上“嗯嗯”答应着自己不会再掺和这件事……这之后的第六个小时,我坐在了姚静家的客厅里。
    她家位于本市二环边,小区就在新通车的地铁线边,地段说起来其实相当不错。在门口好一番解释之后,我终于被姚静妈妈放进了屋——虽然能看出家里内装已有些年头,但其实和我以前去玩过的任何一个同学家也没有什么不同。说实话,此前听闻姚静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我还以为会是更加破旧一点地方呢。
    “所以……你说你是?”
    “阿姨,我是姚静的师弟,之前新生入学的时候是姚静带我们在学校里参观的。”我接过姚静妈妈端过来的水杯,面不改色地瞎编道。
    “从没听她提起过你……”姚静妈妈这样说了一句,但也没什么怀疑的脸色,“姚静在学校的事也不爱跟家里说,她就是这样,性格闷得很。”
    我有礼貌地点了点头:“没有,师姐人挺好的,在学校很受欢迎,很多同学都很喜欢她。”
    姚静妈妈面皮**了一下,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像是一个克制的嗤笑,我即刻明白过来她是不信我的客套,也大概并不了解学校里的女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禁多说了几句:“师姐发生这种事,大家都挺惋惜的,她专业成绩很好,老师评价也不错。她以前关系好的朋友组织了一个纪念活动,就在本周五。阿姨您如果愿意来参加的话……”
    不料我话尚未说完,姚静妈妈已经不假思索地说:“我就不去了。”
    “诶?”我猝不及防。
    “那个纪念活动什么的,我这把年纪的人,搞不来你们那么多花里胡哨的,就不去了。”姚静妈妈斩钉截铁地说,忽地她又问:“你说帮她组织活动的人,都有些谁啊?”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呃……您说他们的名字吗?”
    “男的女的,”她问,“都是些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答:“女的,是姚师姐寝室的室友。之前她们应该也拜访过您吧,来送姚静留在学校的东西……啊,您这里地址就是她们分享给我的。”
    “哦。”姚静妈妈听罢没说什么,也看不出对这个答案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有些焦躁地环顾四周,没有我想象中的白绫黑带子,整间房子充斥着不能更日常的气息,只有一张姚静的照片摆在五斗柜上。
    照片里的短发女孩儿笑得十分腼腆,我只敢匆匆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将手中的一口未动的水轻轻放在茶几上——这个地方、这个空间让我感到极度地不舒服,不知道是因为对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做了预判,还是眼前这位母亲冷漠到怪异的态度让我手足无措。
    早知道就该听边尧的,我心想,这事本就和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路人。不过我原本又以为这一次莫名其妙的上门打扰能改变什么呢?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吗,讽刺的是,效果完全适得其反。
    我正准备找个说辞离开之时,一间卧室的房门被“咣”地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短裤的男人走了出来,大声问:“舅妈,有吃的没啊,饿死了。”
    姚静妈妈闻言立刻应道:“哎,帆帆,刚才不是问你要吃饭不,你说不饿吗?”
    那男人“啧”了一声,嚷道:“刚才打游戏呢,现在打完了啊。说多少次了在我打游戏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
    不知为什么,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我就立刻知道是他了。在没有任何其他证据指向的情况下,我的脑子里奇异地有一个声音持续尖叫道:“就是他!就是他!”
    对了!这就是我为什么想要到姚静家里来看看,因为那个罪犯,那个罪犯还逍遥在这里!
    我想要亲眼看见他丑恶的嘴脸,我想要知道他是一个怎样恶心、下作的人,只是当这个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他却显得是那么平凡无奇。
    所幸姚静妈妈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常,她连忙站起来走向厨房,嘴里念念有词:“有剩的白菜丸子汤,给你热一下吧,饭没了,馏个馒头行不行?”
    “不要不要不要。”男人烦躁地挥了挥手,“不想吃这些,舅妈你给我点钱,我去便利店一趟,刚好烟抽完了。”
    姚静妈妈在原地转了一圈,伸手去摸自己的包,念叨着:“哎呀,跟你说少抽点烟,你这孩子怎么总是不听话呢。这么晚了又要出门,外面冷,我给你拿件外套……”
    刚才和我相顾无言的姚静妈妈忽然活了过来,忙前忙后地匆匆在几间屋子里穿梭,而眼前的男人坦然懒散地站着,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这男人个子不算高,头发一团乱,黑眼圈极重。他抓了抓身上的痒,百无聊赖地四处看,和沙发上的陌生人目光相对后,也丝毫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只问:“你谁啊?”
    我站起身来,说:“我是姚静的大学同学。”
    他看了看我,连回应都没有,又把脸转向了姚静妈妈。
    他打开姚静妈妈的钱包,又多拿了三四百出来揣在兜里,道:“说起来,舅妈,姚静那个房间什么时候收拾出来啊?我那屋太小了,都转不开。”
    我一听,禁不住问:“不是等等,你是谁啊?”
    那人闻言“嘁”了一声,三白眼转回来瞥了我一眼,姚静妈妈说:“这是姚静表哥,叫高帆,从老家到城里打工的,目前在我家借住。诶帆帆,来把外套穿上,晚上外面冷。”
    “哦,”高帆完全把我当空气,走到门廊边,低头看了看问,“我袜子呢?”
    姚静妈妈说:“我给洗了,你等等我给你拿双新的。”
    姚静妈妈此刻殷勤的样子,和刚才拒绝参见自己女儿纪念仪式的果断形成了过于鲜明的对比,我站在原地,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只模模糊糊地想:太奇怪了,她叫自己女儿姚静,却叫一个至少也奔三了的外甥“帆帆”。
    我忍不住道:“姚静人刚走呢,你就要霸占她的卧室?”
    “关你毛事啊?”高帆斜过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轻声但清晰地说:“**。”
    他穿上姚静妈妈递给他的袜子,脚蹬着运动鞋的后跟,大声关上了门,将我甩在身后,“咚咚”下楼走了。
    离开姚静家后,我一边走一边越想越气,走不出两百米便怒气冲冲地往回折。我脑子里嗡嗡的,只偏执地想——姚静妈妈不管、学校不管、警察也不管……这混蛋就这么放走了?
    我能做什么?谁能做点什么!
    我脑子发热地大踏步向前冲,刚折回了五十米,便看见高帆从一个小卖部里出来,我下意识便跟了上去,跟着他在小巷子里东拐西绕。
    只不过尾行了还不到两分钟,我身上的血液便渐渐凉了下来,化作一股无奈的悲哀。我跟着他干嘛,真要打他一顿吗?我在心中叹气,可又有什么用呢?最坏的结局已经发生了。
    正当我脚步放缓之时,前方不远处的高帆忽然也停下了,他大声吼道:“你是谁?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震惊地抬起头来——高帆在黑暗中的背影僵硬而戒备,我被发现了?
    然而下一刻,一个让我完全没有料到、却熟悉异常的声音响起了,边尧说:“你觉得呢?”
    我:“!”
    高帆掏出手机,屏幕在昏暗的窄巷里照亮了他的侧脸:“你要干什么,抢钱抢到老子头上了吗?我要报警了!”
    边尧冷笑了一声,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的声线听起来和平时有很大不同——他白日里总是对人爱答不理的,咬字含混不清。而此刻,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为何在夜色中亮着光:“报警?好啊,我陪你一起去,顺便再把你对姚静做的那些事也一并交待了。”
    这个家伙!我不可置信地倒抽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想:他煞有介事地警告我不准掺和这件事,就是为了甩开我自己来解决!
    表哥听罢边尧的话,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姚静告诉你的?”
    边尧冷冷道:“不止我,还有很多人知道,包括警察。”
    表哥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不可能,警察要是知道了,你还用跑到这种小巷子来堵我?呵呵。”
    “真是搞不懂,就这个一个女的,怎么有这么多男的为她上心?本来就已经够变态了,居然还和这么多男的也勾搭不清,早知道是这样,我连搞她都嫌脏。”
    高帆每多说一句话,我心中的怒火又更旺盛一寸,找边尧算账的事完全抛之脑后,只想着要冲出去将这个人渣暴打一通。只是我一条腿刚踏出墙角的阴影,脚下地面却倏地一软,使得我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
    天旋地转之间,身边的景色被一个巨大的漩涡所吸收、所吞噬,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穿透了我的身体。刹那间,漆黑的夜空忽然亮如白昼,世界的杂音全都屏蔽,我膝盖一松跪在了地上——却发现小巷肮脏的路面不知怎地变成了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
    我茫然地抬起头,高帆还摔在地上,一边乱叫一边试图爬起来。而对面的边尧,一脸愕然地看着我,似乎完全不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最初的惊诧过后,我陷入了巨大的茫然之中,四下看了一圈,我实在不明白这一切是梦境还是现实。我们三人此刻正身处于一个独立的空间中央,什么便利店、什么小巷统统不见踪影。放眼望去,这奇妙的空间大得广无边境,远处似乎有重影般的景色,但宛如笼罩在烟雾之中,根本看不清楚。
    我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脑子转得飞快——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异世界的结界吗!
    ”结界“两个字出现在我脑海中一刻,另一盏灯泡也被点亮了——我脚下这些黑白地砖的排列方式,长得倒是非常像棋盘格。我抬头望去,果然看见边尧站在白棋“国王”的位置,而同样一头雾水的高帆正巧处于黑旗的“国王”位。至于明显是乱入的我,尴尬地站在棋盘当中。
    我小心翼翼地出声道:“呃,请问一下这……这是哪里?”
    边尧深吸了一大口气,怒吼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还来不及解释什么,边尧抬起手冲着我的脸,然后朝自己方向猛地一抓。瞬间,我背后升起一股巨大的推力迫使我向前狂奔,一路踉跄到了边尧一方的棋盘、直到他身边三米远才停下。
    边尧手轻轻一挥,我立刻又被推入了棋盘角落里,来到类似于“车”的位置。他粗声粗气,说:“呆着别动!”
    高帆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咆哮道:“我在哪?这什么地方,你到底是谁?你是什么疯子!”
    他看起来气疯了,一副要冲过来把边尧打死的样子。他朝前猛冲了十几步,又突然生生刹车,无法再越过棋盘中线一步——那里稳稳竖着一面通天高的半透明墙体,宛如象棋中的“楚河汉界”一般。
    咦?为啥我刚才飞过来的时候没有遇到墙?
    我脑中实在太多问号了,甚至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傻了吧唧地继续左顾右盼。而就在这时候,我又注意到,边尧的样子和平时也有不同——这个奇怪的空间里一直隐隐有一股上升的气流,将他的头发和衣角都吹开,边尧脸上万年遮着半张脸的刘海也终于不再碍事。光线之下,他的眼睛呈现出更加浅色的琥珀黄,而明黄色的竖瞳看起来细长又怪异,就像……
    就像是,蛇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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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尧要掉马了!!你们很快就会发现这其实是一篇什么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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