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掉电话后,我先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以发泄我不曾出口的吐槽。转过身来,我发现边尧还一脸震惊地站在原地,似乎没能消化了刚才发生什么事。
    “你怎么了?”我问。
    边尧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我手机:“刚才,刚刚刚……是……”
    “我爸妈啊。”我说。
    边尧看起来大受打击,简直把“晴天霹雳”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啊,就把摄像头转过来了,我完全没准备好。而且我还喝了酒,我喝了酒很傻的,完了,你爸妈都是高知,我在他们面前肯定像个智障。”
    这一大串叽叽咕咕把我给听懵了,忍不住说:“你也就说了个阿姨好而已。”
    “啊!!”边尧抓着短短的头发蹲下了,很是崩溃的样子。
    我语重心长地安慰他:“不会的,这种事情主要看参照组,他们已经习惯了我这种智商,所以对其他人事物以及别人家的孩子要求都比较低。”
    边尧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安慰到——这小蛇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别人的想法了,难不成喝酒还有这种功能?我又说:“你也太夸张了吧。”别纠结了,你想啊,我上次见你爸的时候,那才叫一个放飞自我,完全玩脱。比起我来,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
    “什么!我在你爸妈心中的形象,就和你在我爸面前的形象差不多吗!”边尧看起来更受打击了。
    这我就不爱听了,懒得和他多说,我一把抓住他往巷子里走:“行了行了回去吃饭喝酒了,你在乎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为了以后说亲吗?”
    边尧瞪了我一眼,我又道:“我可跟你说,这门亲事最大的阻碍完全不在人物形象上,而在生物性别上!”
    这个插曲过去之后,我们一群人大概又吃吃喝喝了小一个小时,边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形象受损而决定借酒消愁,喝了不少高度数的啤酒。他没一会儿就变得晕晕乎乎,满眼转圈圈地犯困,不住往我身上靠。
    “哟,边尧酒量真不行啊。”他班上的一个男生见状说。
    “我前几天不就跟你说了吗?”我趁机道,“那天就是你们把他灌醉了,第二天还不愿意承认错误。”
    “不是,上次他真没喝多少,而且他走的时候眼神看着贼清醒。”他说,“今天怎么就倒下了,呃……可能今天赢了之后比较放松吧。”
    哼哼,是因为我在,小蛇才放松的,我嘴上说:“对啊,而且酒劲儿一上来也容易累。”
    “好可爱啊,”他旁边的女生举起手机对准边尧的脸,“边尧睡着之后看起来一点不凶了。”
    “哈哈哈,他平时也不凶吧,只是不爱笑。”我不露声色的动了动肩膀,边尧茫然地睁开眼,左看右看搞不清状况。
    “话说撤了吧,我再吃一口就要吐了。”我苦着脸拍拍肚皮。
    “撤撤撤!老板买单!”那男生高声叫道:“下一场唱歌,谁去谁去?”
    “走走走!”
    “我就不去了,”我眨眨眼:“你们懂的,我女朋友要查岗,我回家了。”
    边尧立刻道:“我喝醉了。”
    他们不满意道:“你又来了!”
    “他真的喝醉了你们看呀。”我抓着边尧一顿晃,他被我摇得头晕眼花直犯恶心,满脸菜色。哼哼,酒醉小蛇是我的,你们都看不着,我心机满满地寻思着——回家后要逼他多说点好听的,然后录下来,放给他自己听,到时候看谁脸红。
    完美计划。
    在小巷门口挥手道别后,我瞧着一群人东倒西歪离开的背影,朝反方向迈开步子,边尧就老老实实跟在我身边。我想了想,决定多走几个路口再去赶地铁,就当做饭后消化散步了。
    春天转入初夏后,天黑得越来越晚,饶是如此,走出烤肉店时也已经满天红霞。我一边遛蛇,一边随意地打量步行街两侧的橱窗——这条小街都是精品服装店和古着店,白天人潮涌动,入夜后多添了一份静谧。当走到一个球鞋店门前时,我多看了一眼其中某双球鞋,忽然想到刚才我爸说我小时候想买鞋每次还要额外请款的事。
    边尧凑上来:“你喜欢?买给你。”
    “嚯哟,土豪言论。”我瞥了他一眼,“我妈今天问我为什么都没花零用钱来着。我一直在月哥家又吃又住的,连个伙食费也没交,我真是的。不对,都怪你,怪你不提醒我。”
    边尧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一起看着橱窗里的鞋子,闷声闷气地说:“你就算提出给钱,月哥不会要,秦先生也不会要,不过…”
    我:“不过?”
    “虽然月哥不要,但其实一直在硬给。”
    我惊了:“啥?!你居然一直背着我在悄悄做这种事?”
    边尧说:“不是我,是我爸。我爸一直在给月哥转钱,包括你那份。”
    “我那份???”我怪叫起来,心下难免震撼:“你爸?在帮我给生活费?”
    一种微妙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内心五味杂陈——边尧爸爸不是不待见我吗,上次离开的时候我一和他打招呼,他跑得飞快。回头又帮我给生活费到底是几个意思?他又不是我爸爸。
    我满脑子问号地转过身继续走,余光晃过一个身影,我也没太过注意。接着走了两条街之后,我迟疑地冲边尧小声说:“你有没有感觉到,那个人好像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你别回头看……”我话没说完,边尧已经整个人回过身去,傻乎乎地到处张望,还问:“谁啊?”
    完了,酒后小蛇的智商甚至远低于我,基本已经没救了。
    我拉着边尧在自动贩卖机前面站定,那男人便也不继续朝前走了,反而点上火开始抽烟,顺便低头看手机。我耽误了好一会儿才买了一瓶水,刚刚拿好继续朝前走时,不知是不是巧合,那男人刚巧把烟屁股丢在地上踩灭。
    我拽着边尧快走几步,试图尽快钻进地铁站的人潮中,却没注意隔壁阴影中暗藏的人影。
    我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拉力,整个人顿时重心不稳,踉跄几步后摔趴在地上。我猛一回头,看见一个男人手中高高举起一根漆黑的棍子,迎头朝我打下。
    我感到自己眼眶瞪大,脑子虽然还没转过来,但身体已经下意识朝往旁边一滚。棍子抡空之后,那人即刻抬手横扫过来,我这才看清,他手上的是一根电击棍。
    这一下我可惊得够呛,连滚带爬地想要躲开,但是他已经逼得很近了。
    电棍离我脸不到半米的距离时忽然生生收住了势头,边尧从背后箍住了他的胳膊,那男人使劲挣动了一下,没能挣开,我大叫道:“小心背后!”
    边尧愣了一下,当下没能反应过来,而那个刚才尾随了我们一路的男人已经栖身到他身后,一胳膊锁在边尧喉咙处使劲一收。边尧吃痛闷哼一声,手里顿时松了劲儿,原本对付我的男人便回身过去,专心合力对付他。我趁机从地上爬起来,猫着腰朝前一扑,他手里的电击棍不小心戳到了另外那男人的手臂上。
    “啊!!!”男人抽搐着松开勒住边尧脖子的手。
    我拽起边尧就跑——我们被埋伏的这条小巷很浅,但外面的商业街全部打烊,也几乎没有行人。我迎面看见两个男人朝我们走来,正要呼救,却硬生生地刹住了车。
    我看见其中一人手上也有同样的电击棍。
    我回过头去,另外两人已经从暗巷中走出,堵住了小街的另一头。
    “来者不善,”我说,“边尧,怎么办,往哪儿跑。”
    我半天没听到回音,侧头一瞧,边尧正面色微红地急促呼吸着——这家伙平时跑五千米都不怎么喘的,而看见他这幅样子我就忽然想起来了——他喝醉了。
    “边尧,听我说,对方四个人,我们打不过的,趁机跑。”
    边尧表情有点扭曲,说:“好,但是,有点疼。”
    “哪里疼?”我随口问。
    边尧从背后摸了一把,而后摊开手掌。路灯昏暗,但就着橱窗内的展示灯我还是看清了,他满手都是血。
    我此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感觉,巨大的恐惧一下淹没了我,将我和身体和心脏都压缩成一小块儿。我连忙拉过他的衣服看——边尧在t恤外面套了一个深色的运动外套,一眼过去看不出什么,但我伸手摸上去,湿漉漉的。
    我将手举到面前,手掌心全被红色糊满,那些红色无限扩大,充斥了我整个视野,甜腥的气味也钻进鼻腔。我抬起头来,朝我们稳步走来的男人们身型稳健,眼神幽暗,好像一步步靠近猎物的杀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我们不是碰上了什么突然起意的劫匪,这些人有备而来,而且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心跳如擂鼓,呼吸再大口也感觉不到氧气抵达肺部——虽然在灵域中拿着金蛟剪战斗已经轻车熟路,但在现实中肉搏的经历却还没有经验。即使是剑道比赛,那也只是单纯为了得分而设置的竞技体育,没有人拿着真刀真枪来伤害你。我紧紧贴着边尧的胳膊,心里想着如何才能脱身——边尧得赶紧去医院才行。
    走到不到五米距离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率先动了起来,我耳朵却捕捉到了不止一双的脚步声,知道身后也有人同时发动了袭击。身旁的边尧忽然让开一步,耳边即刻刮过一阵风声,我侧头一看,边尧已经扭住他的手腕,朝自己身侧一扭,然后一拳击打在对方喉头。
    我眼睛四下一转,实在找不到任何武器,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另一个人,他手中寒光一闪,我立刻意识到他手里也有刀。
    我半弯着腰,曲着膝盖,全神贯注地准备看好时机躲闪。那人手肘朝后,眼看着下一刻就要发力刺向我,可我眼前忽然暗了——边尧已经飞快地挡在我面前。他身体一侧,我立刻看见刀尖从他胳膊和腰之间的空隙刺过来,我心脏都要吓停。但我当机立断抓住那人手腕一撇,“哐当”一声,刀子掉在地上,我连忙一脚把刀踹开。
    那把小刀只有美术刀大小,却是把做工精良的匕首。小刀打着旋飞了出去,眼看着就要没入路边草丛之时,竟被人一脚踩住——之前跟踪我们而后刺伤边尧的男人弯下腰将之捡了起来,掂了掂,递给了另一个男人。
    他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好像在耻笑我们的自不量力。
    我心脏沉到谷底——情况十分不乐观,本来就已经在人数上占了劣势,对方大概率是专业人士,边尧喝醉了酒还受了伤,胜算简直渺茫。但对方根本没有给我多想的机会,寒光破开风声,小刀已经冲我脸挥了过来。
    我向后一仰,他小刀又朝我肚子戳来,我左蹦右跳,左躲右闪,好几次想趁机抓他的手腕将他制服,都畏于冷光闪闪的刀尖没能成功。他挥空了好几次,也有些恼火了,两大步冲上来,直朝着我胸口一划。我早有准备,格挡住他的手腕后用力一拧,却被他反锁住胳膊,而后一膝盖顶在我胃部。
    “呃!”这一记膝顶着实够呛,我瞬间就直不起腰来了,那人一把揪住我的领子,刀尖已经戳到了我眼睛前面。“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
    我当下最后一个念头,不是眼前的刀锋,而是一旁的边尧。我费力地转动眼珠,看见边尧被另外二人围住,还有个在稍远的地方观察着局势准备加入,也很难逃出生天。
    完了,我忽然想到边尧小时候和相无征一起被绑架的那一次,而那一次也险些毁掉了边尧。不要,不要再让他经历一次这个。
    可是我的龙魂和金蛟剪在现实社会都帮不上忙,一股无力感袭上心头。抓着我领子的男人忽然狠狠拍了我脸颊一下,迫使我回过头来,他将冰凉的刀子贴在我火辣辣的脸颊上,问:“看什么?还有工夫管别人?”
    我吊起眼睛冷冷地看着他,问:“怎么,lunatic现在什么人都往外派了?”
    他闻言愣了一下,皱起了眉,这反应只是一瞬间的,但被我全然捕捉——在刚才想到边尧与相无征被抓的往事时,我大概就猜到了。
    野生动物场、sip大型跑团游戏再加上“三天三夜”,如果这些相似的药品出口源头全是lunatic,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阻碍他们做生意了。被我们三番五次这么干扰,这团伙早也该坐不住了。于是前有相无征来警告我们,后又派出了dee来引我们上当,但是两次他们都在灵域里吃了亏——一次遇上了翟齐,一次遇上了真龙,所以这次干脆在现实中的朝我们下手。我甚至有理由怀疑这男人搞不好已经暗中观察了好几天,趁着我们放松喝酒、亦或是感觉到被我察觉,才下了手。
    趁他愣神的一瞬间,我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甚至还没握稳,就已经被他反应极快地抬脚踹飞。他皮靴前头很硬,我手指头痛得发麻,那男人火大地又猛力蹬了我肩膀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我的手掌蹭在水泥地上,慢了半拍才传来阵阵刺痛,碎石渣黏在我血淋淋的手上。此时我耳边又听见边尧压抑的闷哼声,不由得着急地去看他刚才被刺伤的地方有没有再度受伤。
    可是现在要怎么办,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时间给我摸手机叫人或报警。
    早知道刚才和同学一起去唱歌就好了。
    早知道就直接打车回家了。
    早知道不让边尧喝那么多酒就好了,他一定会比我更早发现不对劲的。
    那男人坚硬的靴底踩在我手腕上,另一只手掏出一只针管,他拔掉前端的头,抖了抖后推出一小截液体。
    “那是什么,你要给我打什么!”我厉声问道,他便加大了脚下碾压的力度作为回应。
    “啊啊啊——!”
    我难耐地惨叫出声,却发现于此同时发出叫声的并不止我一个人。我的视野被眼前的男人遮挡住了,但他也分神回头去看。
    下一刻,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到他身前——一头棕熊扬起巨大又厚实的右爪,一巴掌挥过来,直接将男人给拍飞出去数米远,我甚至听到了骨头断掉的声音。
    棕熊看起来至少有两米高,突兀地站在商业街的中心。我和熊头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一口。
    “能站起来吗?”他问——出口的声音是惯常严厉然而我们都无比熟悉、并在此刻听到甚至有些想要落泪的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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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周末忙到jio不沾地,平均一天睡仨小时。
    第一次隔这么久没更新,心头很方,先发更新明天再细细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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