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夜的火车晚上十点才到目的地,他出了火车站,又坐了一小时车才到达筱依依所在的小县城。虽然是夜生活丰富的南方,但在南方冬天深夜的寒露里,也仅剩几家零星小店还开着门。他赶到筱依依和柳兰灯住的旅店时,已经是半夜了。
    他先去了柳兰灯的房间。柳兰灯看是他来了,怒气未消,一脸怒容,但还是放他进了门,但嘴上却没少唠叨:“你真是我亲表哥,您这是把我当盾使啊,你要真想让我帮你,倒是早告诉我前因后果啊!……不过如果我要是筱依依,这辈子估计都不会再见你一面,什么事儿这都是,杨含景他再不是个东西,你搞他归搞他,一走就是两个多月,人家姑娘凭什么要原谅你?!”
    徐夜这一整天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从早到晚没一刻歇着,实在无力招架柳兰灯的质问,他把行李放下,问柳兰灯:“她这个点睡了么,我要不要去找她?”
    柳兰灯冷哼一声:“您还是先歇歇吧。我要是筱依依,此时此刻知道你跟我住一个地儿,非连夜搬走不可。”
    徐夜坐在床脚,听柳兰灯说完这句话,像洩了一口气,突然就瘫在床上,起不来了。
    过去的几天,他没有一天睡得好觉。
    如今,筱依依总算又被他找到了。纵使他还没想好怎么去见她,也不知见了她又该说什么。但是好歹,不管她再做什么,此刻她就在同一栋楼的某处,他们之间再不遥远了。
    徐夜几乎是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一直到了第二天中午,徐夜才醒过来。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好了很多。正当他想开始思考怎么去见筱依依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急促地敲门。
    徐夜打开门,门外柳兰灯一脸焦急道:“你怎么才起?我总感觉不对,我担心筱依依要走。”
    徐夜立刻也慌了:“你怎么知道?”
    柳兰灯:“你想啊,她又不是猜不到是你让我来找她的,你知道她在这,如果她不想见你,肯定会搬走的。”
    徐夜恨不得现在就衝到筱依依面前,把一切都跟她说清楚,求她原谅。但是他忍住了,他不想衝动行事,他害怕筱依依真的厌恶他了,如果知道他在这,那么她一定会走的,并且这次走,行踪可能连林风芒也不会再告知。
    他强迫自己冷静,想想对策,但是脑子像一团浆糊,什么都想不出来。
    柳兰灯叹气道:“算了,我先帮你盯着,如果她真要走再说吧。你先别出来,我给你去买点吃的。”
    筱依依的确是准备走。她在这里订了七天,已经住到了第六天,本想着住到林风芒来,正好跟她一起搬去周边的地方。但是柳兰灯找上门来,筱依依立刻知道是林风芒知道告诉了她的住址,登时就想走。
    筱依依知道,柳兰灯肯定是被徐夜叫来找她的。但奇怪的是,柳兰灯似乎并不知道最近她和徐夜之间发生了什么,反而提的是六年前的那件事。不过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妹俩都是欺骗了她,这口气,筱依依愤愤难平。
    她还恨自己,怎么这么没有骨气,看到柳兰灯,甚至心里就抱有一丝希冀,就是徐夜是否会跟着柳兰灯一起来到这里。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筱依依就打了自己一巴掌。究竟还知不知道自尊心为何物?徐夜因为她和杨含景的事说走就走,让她心里那么苦,难道他再找来,就又忍不住想要跟他重归于好吗?
    再细想想,筱依依简直要笑话自己的奇思妙想了。——徐夜离开,难道不是因为她和杨含景上了床吗?这是个既定事实,无法更改了,她还心存什么幻想?
    于是好好的假期,被柳兰灯的到来完全打乱。筱依依乱了心绪,又开始失眠。
    晚上睡不着的结果就是,筱依依胡思乱想到凌晨才睡着。但是她毕竟是想通了,就算再想起来心仍旧钝痛,但睡一觉,也能过去。
    下午两点,筱依依起来,洗漱一番之后,打算去跟柳兰灯再聊聊。柳兰灯昨天不知道徐夜和她的情况,现在也应该知道了。筱依依并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有点想听听她的想法。
    说到底,筱依依还是没法消灭自己心底的那一丝丝期望。
    他们住的旅馆不大,也就两层十多个房间。筱依依慢慢地在走廊里走着,就看到柳兰灯迎面走来,手里提着两份外卖。
    柳兰灯看到筱依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微妙。她提着外卖,已经走过了她自己的房间,现在是要去的是徐夜的房间。如果现在停住再转身走,会不会太奇怪了?一时间她背上都出冷汗了,她立刻停下了脚步,拎着两份昨天那家店的米粉,像个傻子般地站着。
    筱依依走到她面前,开口道:“我想跟你聊聊。”
    柳兰灯乾笑道:“……好啊,聊聊,去,去我房间吧?”
    筱依依点点头,就见柳兰灯转身往回走。她纳闷道:“你房间在哪?”
    柳兰灯费劲地掏着房卡道:“……我走过了。”
    筱依依这才发现她拎着两份外卖:“你自己吃这么多?”
    ……
    柳兰灯支吾道:“你吃了没?没吃一起吃啊?”
    筱依依怀疑起来。还没等她再多猜想什么,她身旁的一间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她下意识地转过头扫了一眼,就看到徐夜揉着头发正从门里出来。
    徐夜一抬头,也看到了筱依依。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两个人都愣住了。
    柳兰灯终于打开了自己房间的门,刚想招呼筱依依进来,一转身,就看到背后尴尬的场景。
    ……
    柳兰灯神经短路了一瞬,快速地闪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还把门栓给拴上了。靠着门,她终于知道千万匹草泥马在心中奔腾而过的感觉了。
    就让他们俩自己去解决吧!这趟浑水她是再也不想淌了!
    筱依依反应过来之后,掉头便向自己的房间跑去。徐夜追出来,想拉她没拉住,他急道:“依依你别走!”
    筱依依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感觉自己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像是要蹦出胸膛。她浑身都在轻微地发抖,在房间里无头苍蝇般地走了一圈之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徐夜竟然已经来了么?
    他是来找她的吗?
    为什么他可以做到再一次离开她,却又再来找她?
    筱依依脑子乱极了,她机械地把自己的衣服往箱子里塞,没塞两件便听到敲门声,徐夜的声音隔着小旅店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依依,你开门,我有话对你说。”
    徐夜的声音对筱依依来说太有蛊惑性了。她会轻易地相信徐夜所说的所有话,轻易地原谅他的离开,再轻易地接纳他的归来。
    他这次来找她又是为了什么?同情?施捨?
    如果是因为这样,那么他肯定会再次离开的。
    又或许,他是回来和她彻底告别的?
    ……
    筱依依不知道为什么一切又会变得如此被动。
    之前的几个月,她是怨着徐夜的。她知道是她不配,但也在心里问过自己,徐夜凭什么要这样对她。但是一听到徐夜的声音她就知道,她对徐夜是怎么都恨不起来的。对他的情感,除了爱,慢慢的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夹杂在这纠结的爱其中的很大一部分,大概是她内心最深处的卑微。
    八多年前孟白在她身上烙下的烙印是如此之深,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她和杨含景上了床,那么她理所应当是那个“荡妇”,而一个荡妇,是注定配不上徐夜的。
    她看着门,无力地坐在地上。她没勇气衝出去,也没勇气开门,她没有勇气做任何选择。
    徐夜听不到门里的动静,又敲了几下:“依依,你如果不开门,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直到你把门打开。”
    筱依依茫然了。也许让她的痛苦解决的唯一方法,是从此不要再听到关于徐夜的一切。她对着门外说道:“徐夜,你别这样,我们……还是算了吧。”
    徐夜隐隐约约听到筱依依这样说,着急道:“你说什么呢!把门打开!”
    筱依依捂着脸,徐夜刚离开她时那种痛苦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她不想,也不敢再次体会。她躲进浴室,无谓地擦着莫名落下的眼泪,想捂住耳朵,但是又贪婪地想再听徐夜的声音。
    徐夜仍旧敲着门:“依依,你早晚要从这扇门走出来的,你总要再看到我的。求求你开开门吧!”
    柳兰灯想着,如果徐夜和筱依依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肯定会来找她的。既然她关上门之后就清静了,那就证明门外一切正常,说不定他们俩已经言归于好,亲亲我我了呢?~
    真羡慕啊,不过还是单身好,没这么多烦恼。
    柳兰灯这么事不关己地想着,吃完了一整份米线。她刚结束一场话剧的巡演,终于可以对自己的饮食和体重有短暂的一阵子放纵。
    吃饱喝足之后,她才想着去查看一下徐夜和筱依依的情况。然而她出门来到走廊,就看到徐夜盘腿坐在筱依依的门前,背靠着筱依依房间的门,一脸沮丧。
    这可是柳兰灯没有料到的发展。她急忙走到徐夜身边,低声问:“筱依依走了?”
    徐夜摇头:“她不开门。”
    柳兰灯心想,如果她是筱依依,打死也不会开门的。但是她也不能这么说,只是问徐夜:“那怎么办,你就这么坐着了?”
    徐夜又对着门里,用一种低哑的乞求的语气说道:“依依,求你了,开门吧。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求你开开门。”
    ……
    柳兰灯什么时候见过自己表哥这么求人的?
    她是见识过徐夜的腹黑的。曾经柳兰灯年少无知,到徐夜家去玩,偷偷顺走了徐夜从日本弄来的一个琉克手办。徐夜似乎知道这件事,但也没有跟她计较,柳兰灯就觉得拿走他一个手办也没什么。然而半年多之后的某次家庭聚会,柳兰灯的妈正和一桌子家长抱怨柳兰灯的成绩下滑,徐夜突然轻描淡写插了句嘴说,“伦敦最近可能漫画看的比较多,我看她还把我的漫画手办拿走了。不过她喜欢的话,就送她好了。”一句话石破天惊,那一阵个寒假,柳兰灯就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那个琉克自然还是被柳兰灯妈妈还给了徐夜。
    ……
    想起过往,柳兰灯打了个哆嗦,她觉得以徐夜的性子,整杨含景一点也不稀奇。但是徐夜如此低声下气地坐在筱依依的门前,乞求她开个门,这不得不让柳兰灯感叹,徐夜真是对筱依依爱惨了。
    柳兰灯深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先回去了。只留下徐夜一个人,仍坐在筱依依门前,等着她把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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