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师抬起头,看见小姑娘娇俏地嘟着嘴,双手撑在对面的桌案上,肩颈一段雪白的春光,桃腮绯红地瞅着他,她眼里有愠怒,也有柔情,像个娇气的小无赖。
    他搁笔了,拈一粒梅子在口中,含含地道:【那你过来。】
    当真管用?她欢欣,然此刻不能雀跃,得维持娇媚端庄,她含羞带笑地朝他走去。
    他坐在椅子上分开两腿,让她坐于自己腿上,揽美人入怀。他凑着她耳朵低声问:“是想要这个么。”说着,将她的头扳过来,含住她唇,将梅子喂了过去。
    她全身发酥,两眼一花地便要倒在他怀里。“饱了么。”她轻轻呢哼:“嗯……”“本座瞧着却是没有。”他从身后紧拥住她,手往下走,动作轻狂起来,忽然往里一探,她全身哆嗦,他哼笑:“不然此处也给你喂上一喂。”声音轻柔蛊惑。她害羞推拒间,被他叼除衣蔽。
    她仰着头,星眸微朦,好似真的成了他口中那颗鲜嫩多汁的梅子,身体泛起阵阵酸麻,热浪翻滚了起来。她模模糊糊,也不记得贞娘教过的甚么要领了,又变得不知所措,然这样下去可不成……她分明记得要好生补偿他的,她竭力在脑中搜寻那些被贞娘教授的提纲挈领,可是一片空白,只记得老钱的书里刚刚看过的那段,书生咬着小狐狸耳朵念的情话——“成于萍水,合乎阴阳,成双并蒂,同体连心。”真是露骨又深情呐……她因为不专心,突然被他在身前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哆嗦醒过神来,意识到自个又走神了。天啊,她怎么总是这样,她怨怪死自己了!自己又胡思乱想去哪里了,想对他好的心意全忘了吗?
    窗外,闪电忽明忽暗地掠过窗舷,雷鸣声隐隐传来,酝酿着一场大雨。
    他贴紧她,声音伴随热气喷在她耳朵:“卿卿,抓紧。”她微微发怔,还在想他的声音怎地忽然变调,突然被他狠狠向下一压,整个人轰然一震,像利剑击穿身体,感觉直冲天灵。她仰起头,失神地望向天花,意识到,他身体里的那只大野兽又回来了,只是这一回,野兽换了捕猎的方式,将她分拆入骨,寸寸厮磨,她被小口小口吞噬。
    她竭力地去抵抗那种感觉,呜咽颤抖,脑中强迫自己去背诵书生的情话——成于萍水,合乎阴阳,成双并蒂,同体连心。这定是很自然之事,很平常之事,世间每一对夫妻爱侣之间都会共同拥有之事,她竭力说服自己。
    然而这些都不管用,她依旧不知所措,一种全新的感觉凶猛侵袭着她,她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再后退一步便掉下去,身后是汪洋大海——一个陌生之所,她畏惧极了。
    这时候,他骤然一停,她心头一紧,莫名空虚。只听他紧贴自己耳边,呼吸灼热:“卿卿,你我心属意和,天地为媒,日月为证,定当不负良缘。本座以后便只属卿卿一人了。”
    “……”
    ——只有她和上天知晓,这比书里的情话,竟是戳心戳肺了千万倍!她猛然地发颤,再也控制不住自个,向后一倒,将头靠上他肩,彻底跌落深海。
    她沉了下去,海底惊涛骇浪,有一片崭新的天地。
    窗外庭园中,伴随着一声轰雷响,暴雨倾盆,如银河倒泻,齐齐落了下来。
    第98章
    今晚这场暴雨下得真是凉爽沁透骨髓。
    闷热被一夕之间扫除,蒙尘已久的万物宛如新生,国师府的前院内,每一朵兰花的花瓣上都汲满露珠,在夏夜里滴灿如星子。顾柔趴在被褥松软的逍遥榻上,从绣帐里探出一个头,看国师在桌前伏案写字。
    他只着单衣下裳,修长健拔,坐姿也潇洒端正,雪白的长发自然散于身后,提笔疾书的侧脸镀了一层薄薄的灯光,愈发显得他清雅优美……谁能想到,就是这般安矜端凝的他,方才却在她身上有那样一番轻狂姿态。她看得红了脸,低下头去,裹紧了自己被他留得满是痕迹的身体。
    他突然停笔道:“你先歇,本座赶完这些公文便来,不必等我。”。
    顾柔原本还在抹心口的一个小红淤,想要擦除它,听他说话,惊慌害羞地抬起头来望他,见他笑意清雅,声音柔和,心头暖暖的。
    她披着薄毯下床来,把上衣披在他肩头,他按住了她的手,搂过来深吻。
    他松开她,亲昵地哄她去睡:“本座当真要忙了,不然明日两河治淤的方案不能及时得到御批,你便要成祸国殃民的小狐狸精了。”
    顾柔大惊失色,被这个夸大一半的恐吓给彻底吓到,连连摇头,不成,她可不是什么妖精,她也不想祸国殃民,她只想帮他。连忙从他怀里脱出来:“大宗师你忙,我不吵你。”
    他轻笑,还真信了。她给他沏了一杯茶,蹑手蹑脚地从他身边走开,他继续低头审阅公文。
    顾柔缩回被窝里,大雨一下,半夜的天骤然转凉了些,她又扯了一床薄毯子搭在身上,刚刚她被他“狐狸精”三个字打击得不轻,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她真苦恼极了,她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一个贤内助那样呢?
    像大夫人孙氏那样,仁义稳重,端庄得体……她想都不敢想,差着天与地的距离。就拿表姑娘孙郁清来说,她也是真正的淑女贤媛,食不言寝不语,低眉垂首,温柔得体。她又是拍马也赶不上。就连宝珠姐,自个和她一比,好像都少两份温和大气。
    顾柔越想越懊恼,咚地一声把脑袋掉在枕头里,用被子蒙住头,使劲蹬了两下腿,发泄闷气。
    也就只有她这样不成器的,才会喜欢读这种艳俗故事吧……她从枕头底下摸出钱鹏月的手稿,心里想着不大应该,手上还是很老实地翻到方才看到的那处,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她发现,钱鹏月的笔下,有一个天马行空、恣意飞扬的世界。
    钱鹏月在故事里居然很大胆地,甚至是很大逆不道地,设置了一个儒家为尊的未来天下,其声势之大,可与道家争锋;那故事里的书生一心崇尚儒学,赴京赶考时和道门的忠实拥簇发生了学术上的激烈冲突,他巧言激辩,大展儒术雄威,用这次辩论扩大了儒学在京城的影响,甚至惊动了天听,受到了宫廷贵族的重视。可是,也因此得罪了道派的权贵,道门勾连民间杀手组织,派出杀手行刺生不幸遇害;那小狐妖知晓了,便舍命拿出百年的内丹来搭救他,自己却元神耗尽,烟消云散了……
    顾柔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国师惊动了,他刚好忙完公文的事,整理了书简准备就寝,听见小姑娘呜呜的啜泣声,忙过来掀了帐子来瞧。
    顾柔抹着眼泪,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这故事……也太凄惨了……”
    “没事没事,狐狸没死透,后来神仙把她救了,”国师把她抱起来,跟哄小孩儿似的在怀里哄着,“此乃上卷,还有下卷。”
    顾柔没哭了,一脸懵:“啊,真的?”拿过来一看,果然写着《琅嬛才子俏狐仙》的封题旁边,还有两个不起眼的娟秀小字:上卷。
    “……”顾柔傻眼,说不出什么感觉,而且被国师剧透得猝不及防,有点懵,“我想看下卷。”
    他亲亲她的小脸,不准:“这么晚了,明日再看。”“可是我不看睡不着……”“睡不着也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他搂住她,咬着她的小耳朵,单手放下了帐子。
    ……
    后半夜。
    他侧身躺在大床外侧,单手支撑着头,一只手卷起她一簇漆黑的秀发,随意地在指间把弄。他盯着她的脸,试图从她脸上那甜蜜又悲伤的神情里,去窥测她的梦境。
    她已经精疲力尽沉沉睡去,和野兽和平共存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即使他会以温柔和狡猾伪装,但不知靥足的本性却难改,她又上当了。就在两个时辰以前,他拥着她,用讨好又温柔的口吻道:“就最后一次。”她答应了。结果两个时辰内,他把这句话说了三遍。
    大宗师大骗子。
    她应该生气的……可是她生不起气来,她忘不了他那句贴耳倾吐“只属于你一人”的话语;也拒绝不了他渴望又痴缠的眼神;他当真如他所说那样,把住她,像一个忠心耿耿任劳任怨的仆人,手把手地辅佐起他青涩的小主人,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来来回回陪她在情海里载浮载沉。
    最后一回,实是精疲力尽却又受用至极,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想起那上卷未完故事里的小狐仙,如果有一日要她奉献所有去拯救他,她愿意么……一定的,她理解那种感情,把身体放平,把胸膛剖开,捧出火热的心脏,好似一场灵魂的献祭。
    也许她这辈子做不了端庄可人的淑女,只能做小狐仙。
    ……
    一夜过去。
    顾柔虽是累极,却也准时地醒了,在兵营里刚刚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她睁开眼睛,看见他紧实挺括的胸膛;她把头往上仰,他睡着,羽睫低垂,双眸紧闭,原来睡着的他是这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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