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道:“对不住啦,兴许是防火的那口大缸漏了,我年纪大了,自个折腾不动,天一亮就去找工匠。”“那你可快点吧,我那头养着鸡呢!你别把我鸡窝淹了。”“好好好,真对不住。”
    门关了,顾柔松一口气,回头看看冷山,他满头汗珠,脸色还沉着,可是低头一瞧他的伤口,刚刚包扎好的白色裹布,竟然又全数被鲜血染红。
    ——他定是太警戒了,方才又崩了伤口。顾柔紧紧扶着他:“回去重新包。”
    话音未落,那门又咚咚地响了起来。这次顾柔示意老妇继续开门。
    “二贵啊,不是跟你说了明天我就去……啊!”老妇一开门,惊得倒退数步。
    外头传来一阵狼狗的狂吠,闻见了血腥味儿,狗总是容易兴奋。轰然一声,门被大喇喇踹开,两个牵着狗的巡城士兵闯了进来。
    第127章 发23
    “你这里有什么人来过?”
    那两士兵一进院落,便揪住老妇盘问,顾柔趴在墙头,见狼犬冲着门背后的冷山狂吠不止,赶紧手起镖落,封了那畜生咽喉,狼犬呜咽一声趴地。
    两个士兵惊惶四顾,顾柔从天而降,骑上其中一个的脖颈,将他压跪在地制伏。
    冷山则从门背后窜到另一人身侧,踢他膝弯,用未曾受伤的左手肘击对方,一下劈在对方天灵盖,那人应声倒下。
    顾柔见冷山杀人,不由得一惊,她虽然擒伏了手上的这个士兵,可是要她对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下杀手,她不由得迟疑了。
    冷山走过来驱赶她:“转过头去。”
    顾柔移开目光,冷山朝那士兵天灵盖摁住发力,也是瞬间断气。
    “把尸体拖后院去。”冷山吩咐顾柔。这时,那老妇起身来,顾柔一紧张,以为她要冲出去门去报信,却见她关上了门,下了门闩,回头道:“后院这边走,跟我来。”
    顾柔扭着头不敢看,和冷山一人拖一条尸体,扔到后院的菜圃里面,老妇拿来两张篾席临时作为掩盖。她一边盖,一边问道:“你们二人是詹大人的旧部吧?”
    顾柔微讶,看一眼冷山,没等她回答,那老妇又道:“我那两个儿子,过去都是詹大人手下的卫士,自从城里发生了兵变,他们都教那新任太守的蛮兵部队给杀了……”
    顾柔道:“操光那不叫太守,那叫做反贼。”
    老妇抹了一把泪,回过身来,吸着鼻子道:“他的伤流血了,进去说罢。”
    三人进了屋,老妇打了热水来,顾柔重新给冷山清理伤口。老妇在旁边红着眼圈看:“自从詹大人没了以后,且兰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们跑了也好,若是有下辈子,我决不送两个孩儿去当兵……”
    当顾柔碰到冷山血肉淋漓的伤口时,只见他眼神变了变,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陡然收缩。他霜寒雪冷的面庞仍然无一丝表情,但是顾柔感觉得到,他极其痛苦。
    “我得给你重新上药,可能会很疼,”她小心翼翼,“要是疼了,你就叫出来,或者抓紧我,我就轻点。”
    他骂了一句:“少他娘啰嗦。快一点。”
    话虽如此短促有力,但顾柔朝他撒药粉之时,感到他整个人的身体都在冷颤。她不敢撒了:“冷司马,你还撑得住么,我点了你的睡穴成么?”
    这种时候,随时可能发生战斗,他必须保持时刻的清醒。冷山言简意赅,命令她:“说话,陪我聊两句。”
    顾柔微怔:“聊什么。”被他训斥一句:“手里别停!”顾柔赶紧继续撒药。
    “随便聊,就聊你他娘的为什么来当兵。”
    顾柔顿了顿:“冷司马,别的都成,你别骂我娘。”
    “我x……”冷山又痛又气,她到底有没有抓住重点?他只是想要转移一些注意力,来忽略伤口的疼痛——可是顾柔却道:“冷司马,我,我紧张得很,您别打岔。”
    他还就不信了,这个天聊不起来。他剑眉一拧,道:“那天码头过关的时候,你不是问我,同那些蛮兵说了什么吗?”
    顾柔一边上药,一边撮起嘴轻轻给他创口吹气,以减缓疼痛:“嗯,您说了什么。”
    药粉融进了冷山最深的那道伤口,撕裂般的疼痛。他打着冷战,咬牙切齿道:“他们问我来干什么,我说买了个汉人当媳妇回家玩,他们问我为什么买个汉人媳妇,本地媳妇不好吗。我说我买的这个皮嫩,摸着舒服……”
    “……冷司马!”顾柔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你怎么能那么说?我不是你媳妇!”
    她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眼神里有种受到羞辱的愤怒。
    看她生气,他倒平静了,显得毫无愧意:“现编的,拿来诓蛮子,有什么可较真?当真了的才会动怒。”
    顾柔在他口中,又成了较真的人了,气得她一时糊涂,手上用了点力,冷山登时牙齿一呲,口里吐出一道气。顾柔晓得把他弄疼了,又赶紧手脚轻柔起来。
    她替他包好了伤口,又跟着老妇去后厨弄了些清淡粥食,端来喂给他吃。
    冷山见她虽然服侍得很殷勤,但一张俏脸始终板着,想来是为方才的话还生着气。
    这会他已经熬过了包扎伤口的疼痛,也不没话找话了,缓和声音道:“方才是我言语失当,同你陪个不是。”
    顾柔一愣,瞅瞅他眼睛,见他眼神雪亮,仍是那极为凛冽又严肃的样子,晓得他不是故意出言戏弄,便摇了摇头,表示不再介意。
    “冷司马,您要是累了,就睡一会罢,我在这里守着。”她道。
    冷山微微摇头,左手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他的右肩仍然剧痛,根本不可能睡得着。
    顾柔暗忖,难怪他要我陪他说话,看来他真是疼得受不了了。可是我同他又有什么可聊的呢,他说的话,我不爱听;我说的话,他想必也很不顺耳。思来想去,灵机一动,道:“冷司马,要不然,我给你唱支山歌解闷罢。”
    冷山点了点头。于是顾柔便唱:
    “那山没得这山高,这山有一树好葡萄。我心想摘个葡萄吃,人又矮来树又高。那山没得这山高,这山有一树好花椒;我心想摘个花椒尝,麻乎麻乎啷开交!”
    冷山:“……”
    顾柔唱完了,很忐忑:“我唱得还成吗?”
    冷山咬了咬牙,感觉伤口的疼似乎是减轻了那么点,但好像却转移到头上去了,脑仁儿要炸:“你刚学的川西山歌?”
    “不是啊,学了很久了。”
    “头一回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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