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怒不可遏道:“这就是你的目的?利用我,去救爱的不可自拔的情人,一个杀了人的罪犯!”
    月琼不在乎地说:“他杀了人成了罪犯,那又怎么样?只要他爱着我,就算他亲手杀了一万个人包括孩子、妇女、孕妇,我也全都无所谓。”
    秦时咬牙道:“你简直是疯了!”
    月琼嫣然一笑道:“秦时,虽然你辱骂了我,但我不会生你气,相反,我会宽容大度的原谅,因为正是你,才让我能够这么顺利地帮助浮生逃出生天啊,这份功劳,你当之无愧。”
    秦时头一次感到了无比的愤怒和挫败,他的脸整个都黑了,一只手抓着铁栏杆,铁栏杆在不自觉的使力下渐渐变形。
    月琼察觉到了秦时的怒气。
    此时,一般人应该害怕得不行,唯恐对方会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但她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不要生气嘛,这样可是很容易变老的,哦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已经有一百多岁了呢,既然都这么大年纪了,那就别学年轻人出来瞎溜达了,要是忽然气得倒在地上抽抽,谁敢上前扶您呐。”
    啪嗒一声,一根铁栏杆被突然捏断。
    秦时慢慢松开手,一小截栏杆的黑色残渣掉在了地上。
    他一向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很难见到今天这样异常激烈,显然他的忍受已经到达了极限,否则也不会下意识做出这么失控的行为来。
    月琼还在作死,一点也不打算收起嘲讽和挑衅。
    她吃惊地捂嘴道:“居然把栏杆给硬生生捏断了!哎呀,又不是小孩子,至于为这点小事生闷气到这种地步么?这么努力地抑制自己想要杀人的冲动,想必很难受吧?真是难为了你呢。”
    秦时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月琼说:“我当然相信你敢,但杀了我,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没有、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都没有,这样做只会突出你无能而已。”
    秦时说:“我不杀你,你也一样会死,不过是时间问题,而死了的人得到的就只有死。”
    月琼忍不住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我会死……这简直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哎,你似乎搞错了什么呢。”
    “我呢,不过是暂住在这一小会、顺便欣赏特殊风景的观光客,可没有打算在这里享受一条龙服务。”
    “只需要再过小小的一段时间,浮生便会卷走北宫王府的所有家产,然后把我从这个牢房里带出来,我们就能再次浪迹天涯过上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
    “我又怎么会像你说的,死了呢?虽然这个设想很有趣,但太不切实际了呢。”
    秦时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眼睛慢慢眯起。
    “……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浮生一定会救你。”
    月琼说:“这还用解释吗,他爱我,而且我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夺取北宫王府的财富,日后便可潇洒自由。”
    “他得到了这些后,为什么会不救我出来呢。”
    秦时忽然低笑了。
    这低声的笑声令人猝不及防。
    月琼皱眉。
    明明自己才是骄傲得意的那一方,此时应该正站在顶端享受作为胜利者的快感,嘲弄着底端人的仰视。
    为什么身为失败者的对方竟然在对着自己嗤笑着?他凭什么?
    月琼冷冷地说:“……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秦时双臂交叉,嘴角翘起。
    “我只是在奇怪,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的情人一定会抛弃一般人一辈子都触及不到的财富和权利,选择余生和你这样的人坐吃山空?”
    “要知道,现在的他不光是北宫王府的驸马,还是接下来北宫王府的主人。”
    “坐拥庞大的财富、接近至高的权利、身边还有国色天香的娇小美人,哪个人不渴望这些?不爱这些?”
    “而你,满身污点不说、背景也不说、单说年纪就快要步入风中残烛,你的爱情和那些庞大的财富、权利相比根本不值得一提。”
    月琼咬牙道:“……他不会这样做的,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根本就诱惑不了他!”
    秦时说:“真的吗,但你的语气却似乎在微微的颤动着呢,像是一个年迈的老母亲突然发现自己管不住叛逆的孩子一样不安焦心。”
    月琼说:“别以为这样恐吓,我就会被你吓到!”
    秦时说:“我没有讲这是恐吓,不过是一种基于现实的猜想,倒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激动?”
    “如果你的心里没有感到不安焦心就不会认为我这是恐吓。”
    “而当你提出了这个词语,并且否认自己接下来会产生不希望的表现时,就说明,你已经开始在相信这个猜想。”
    “那么,我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你现在正在害怕呢。”
    月琼突然一双手抓住面前的铁栏杆,怒斥道:“少一本正经地继续恶心我!我相信浮生,他是不会背叛我的!”
    秦时悠悠道:“相信和害怕本来就不冲突,通过反驳别人来一遍一遍地催眠自己,难道不觉得更加空虚么。”
    月琼一下子说不上来话了,短短的几段谈话,两人的地位便完全反了过来。
    站在高处的人跌了下来,站在深渊里的人则坐在悬崖边看着,既不出手也不推对方一把。
    因为坐在悬崖边的人知道,对方迟早会因为脱力而松开手掉进去。
    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人再为她伸出手,这原来是她最大的优势,现在却是她最大的劣势。
    而自己,耐心等待就是最好的获胜方式。
    秦时的话宛如一滴水掉进了水面,在月琼的心里不可控制地泛起阵阵波澜。
    要说不害怕浮生背叛自己那是假的,越是爱一个人,怀疑时产生的情绪震动就越是强烈。
    她忍不住想要咬指甲的冲动,脑海里开始浮现出一些很不想看见的糟糕画面,心如同被一群蚂蚁啃咬一般难以忍受。
    恨不得冲出这牢房去问一问浮生,去寻得心灵的安心,哪怕只有几个字也能填满空洞,仿佛快渴死的骆驼趴在地上,干嚼着沙子期待尝到能支撑起四条腿的水分。
    但秦时在面前,她不愿把软弱和不安表露出来,只有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冷硬得像块石头。
    秦时稍微弯下腰,双眼盯着牢笼另一边的月琼,他的表情依然和之前一样没有起多大的变化,嘴角却隐隐约约地翘起。
    “……你既然心里这么害怕,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一看呢。”
    月琼冷冷地说:“我出不出去关你什么事。”
    秦时说:“也是,确实不关我事 ,是时候该结束探监了,不过……临走前,果然有件东西还是得物归原主。”
    月琼看到了一把匕首,正是当初浮生杀了北宫王爷的那一把。
    她眼睛猛的睁大,然后立刻表情阴冷。
    “……你给我这个,是想要干什么?”
    秦时说:“别紧张,我不想让你用这东西自刎,只是单纯字面上的物归原主罢了。”
    留下带过来的匕首,他竟然真的打算走了。
    只是走前,空气中传来细不可闻的一声轻响,随后,他那几秒的话语便很是漫不经心的道出。
    “……虽然这里的治安是挺不错,但关住犯人的锁到底还是太松了啊,轻轻一拽,果然会很容易从牢房里逃出去么……”
    月琼望着秦时毫不在意地松开手,就这样转过身,独自一人走出牢房。
    匕首在地上静静地待着,那明亮可见的刀面上正映出她的脸。
    ——
    秦时的脚步声在地上一踏一踏,最终穿过了幽深的小道,停留在了有阳光洒落的牢狱大门口。
    看守这里的狱卒一直都在大门口等候着。
    他一见到秦时从里面出来,立即揣摸着手上前,一脸殷勤道:“大人,现在是要离开吗?”
    秦时没有马上开口说什么,而是看了他一眼。
    这隐藏着某种意味的目光投来,让狱卒不知怎么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里头莫名的开始发慌。
    他结结巴巴地问:“大……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秦时说:“这里就你一个人值班?”
    狱卒不知道秦时问这话是干嘛,但他也不敢多问,于是赶紧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的,今天刚好轮到小人值班,一整天都要在这里管着这些犯人。”
    秦时伸出手来。
    “那就拿着这些钱,去给自己买点酒。”
    狱卒看着那一锭银色闪闪的元宝,嘴巴情不自禁地张得老大。
    “这……这……真是给我的吗?”
    秦时说:“你可以拿走这锭元宝,但必须去外面买点酒,还是那种一喝起来就什么都忘了的酒。”
    狱卒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懂得了秦时话里暗藏的意思。
    他讨好地笑嘻嘻道:“当然当然,我马上就去外面买酒,谢谢大人赏的钱!”
    秦时在即将离开牢狱前,转过头,视线仿佛穿透了牢狱半闭着的大门落在那不见底的幽深里。
    “……不要浪费了我给你的机会啊,月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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