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看见了废墟,尽管有些变化,但过去了一百年,风沙雨的洗礼,有点不一样都是正常的。
    靴子踩在软软的细沙上,手摸着歪歪斜斜的石头柱子,有趴着的蜥蜴吐着长长的带卷舌头,他蹲在一处高台,下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洞,石头木头交叠,有水掉进水面的声音滴滴答答,清脆地传来。
    站起来,手扒着旁边的废墟建筑物,有水源,对于那些差点死在沙漠里的旅客来说是一件好事,可对于他来说根本毫无意义,线索呢?
    风吹过来,把他脖子上的黑色轻纱掳跑了,飘了几米掉在地上。
    走过去,弯下腰刚要捡起来的时候,底下的鲜艳红色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什么东西?沙漠里的石头吗?
    拿在手里居然是一品红的花朵,娇艳欲滴,火红的似乎随时会燃烧,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品红的花?难道附近有种植?
    有一朵,那肯定还有更多,他在周围寻找,又找到了一朵,这下确定了附近绝对有人烟存在,奢侈啊,养植物需要大量水分,竟然在水等于寸的金沙漠里养花。
    等一下,记得赵元拿出来的古籍上,他有不经意地瞄到血教的教花便是有轻微毒素的一品红,而如今的魔教已经尽数舍弃了特殊文化,是不是就说明……一百年前的血教还尚存人间?
    某种强烈的危机感浮现在脑海,发出尖叫,若是再往前,可能会发生极不妙的事情,现在就原路返回将所有发现置之不理,或许可以继续安度余生。
    手里的红花却被捏紧,此时此刻,就好像那暴风雨下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独自撑着木筏,他知道,早已经没有可以回头的机会了。
    捏碎了的红花,等到一阵风吹来飘向了某个方向,那里应该还有更多干涸掉的植物残渣,掩埋在黄沙之下。
    循着风向,要去向那个好似海市蜃楼般的血教,本来在走的骆驼突然却怎么也死不愿意继续前行了,他从上面下来,发现骆驼在后退,大眼睛里满是抗拒和害怕,转过头,前面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沙明明没有任何问题。
    难不成……
    他从盖着骆驼的布上扯下来一个银色的铃铛,不过去,就这么站在原地往前一扔,铃铛落地,本来是正常的沙地突然之间像是有了生命力,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吞噬拇指大小的铃铛,没有抵抗,很快就消失在了那片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沙里,风吹过,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是流沙!
    原来踏来踏去如履平地的沙子变成了河一般流动,只有地基不稳的沙漠才会出现这样的现象,一旦有重物放在上面,就像石头丢进水面,迅速沉进底部,这就是沙漠里人人唯恐躲之不及的天然死亡陷阱。
    难怪骆驼不敢上前,是感受到了不太对劲才会如此抗拒。
    突然有一个堪称作死的想法,他摸摸下巴认真思考,血教……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在这流沙下面?
    虽然听上去很扯,但附近真的很乱,他能看见极远处的沙丘非常的平坦,而且那边的风也很诡异,不止一个方向,仿佛一个大型的造风场,许多次的沙尘暴的诞生很有可能就源于它。
    谁会在一个类似于杀人场的地方造家?这不是脑壳子坏了存心上吊自杀吗?唉,尽管他要跳流沙这个自杀行为看起来也挺智障儿的。
    先将骆驼的绳子解开来还它一个自由身,反正接下来不管是生是死也用不着了,与其死在这里,不如让它自己过自己的,说不定比跟着他好,上次那匹被沙尘暴卷走的老骆驼就是前车之鉴。
    喂了它一些水,鉴于不吃干粮,其他没什么意义的东西就扔在附近了,带着两个满满的水囊,腰之间的古董剑,他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十字又嘴里自言自语着阿弥陀佛,然后孤注一掷地跳了进去。
    流沙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不到十几秒就到了脖子,喘口大气憋着,黄沙渗透了上面,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脸颊通红,而他还在往下沉,再不成功就得死了!
    扑通一声,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腰背痛得要命,但赶紧大口呼吸,天啊,新鲜空气头一次感觉是这么的香甜,从地上爬起来,周围太黑了,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处境,他不太敢轻举妄动,想要从怀里摸出火折子。
    “……”看着一手的沙子,无言以对的沉默片刻。
    突然有冰凉的触感在脖子那里,是刀!
    这里果然是别有洞天,看守的人也有,看来他真的猜对了这里就是血教的新根据地,那可不能就这样死了。
    立刻不动了,换个嗓子低沉道:“我有重要的情报,要见教主,你们都不看看下来的人是谁吗!”
    空气静了几秒,有声音在旁边道:“令牌呢?”
    他刚刚拿出了令牌,那人直接夺过去,或许是在用手摸着字纹,惊讶又透着疑惑的声音响起,“左……护法?”
    火折子点燃的火光啪的一声燃了,一个身着黑衣,蒙着红纱在双眼上的人突然伸出手来,摸上他的脸,这时候他才注意到自己防晒的黑纱布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可能是在陷入流沙被卷了,不过有没有对于现在而言都不重要了。
    这个人明显手法熟练,是有技巧的,即使是在脸上覆盖了一层极逼真的人脸面具,恐怕这个人也是视它于无物,因为摸的是骨,而骨是最难伪装的。
    这下完蛋了,他紧张起来,要是不摸骨还好,可以想办法混过去,哪想到居然这样仔细,不得不佩服一句不愧是血教吗?
    没有法子了只能先下手为强,正准备弄昏了这个人,在脸上抚摸的手忽然远离了,“原来真的是左护法,是属下多虑了,您里边请。”
    ……什么?面前红纱蒙眼的人主动让开一条路来,他茫然了,从未预想过这种场面发生,难道自己跟那个左护法长得很相似,连骨像都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此时此刻身处敌营,狐疑有,却不能坚持太久,必须赶紧进去,他硬着头皮想要进去,身后的人突然道:“等等。”
    身子立即僵住,他尽可能冷静地说:“……还有什么事?”
    “这个证明身份的令牌,您忘记拿了,”走上来,那人递过来玉石做的令牌。
    他这时瞳孔放大,近距离看见了轻薄的红纱后面的景象,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那人道:“请保管好。”
    拿过令牌,那人熄灭了手里的火折子,又退步慢慢隐蔽在黑暗之中。
    继续往前走,里面的洞穴有多条道路,终于有了火把,经常有黑衣蒙红纱在双眼的人在面前走来走去,似乎都很急匆匆,他却觉得犹如进入了炼狱,因为无一例外,这些人的脸上竟然都是留着俩个血窟窿!红纱是为了遮盖,两只眼睛全被挖出来了。
    这个血教究竟是怎么样的,他不知道,只知道这些人肯定不是天生残疾,即使是瞎眼也用不着挖出来两个洞啊。
    还是教规如此?那可真是够残忍变态的,最可怕的是这些人都还照做了。
    正理智混乱着,突然有一个蓝衣依然双眼蒙着红纱的人走了过来,对着他行了个拱手礼,“教主,听闻左护法出现,邀约立即会面,聊表安慰,还请左护法跟随小人前去。”
    ……我能不去吗。
    当然,这句话只能在心里吐槽吐槽,他还是去了。
    在洞穴里七拐八拐,总觉得要进入某个奇异的空间了,这人将他领到一处门前说:“教主就在门后,属下不进去了。”
    话音刚落,便转过身离开,真不晓得他们是怎么在失明的情况下做到闲庭信步的,蝙蝠成精了么?
    深呼吸一口气,他镇定住躁动不安的心神,推开了门。
    轻纱,到处都是深浅不一紫色的纱在飘,明明无风,怎么会动?最里面放着一个长长的屏风,蜡烛在里面有数个,照亮了屏风里面,而外面只能看见隐约的人影,忽然有咯咯笑的银铃声音,在这个宽阔并且风格鬼魅的空间里显得十分诡异。
    “左护法,你怎么不敢走上前来呀?是在害怕我们的教主吃了你不成?”
    又一个相似的笑声嘻嘻道:“诶,教主愿意吃了左护法,那是左护法的福气,我们这些无名小卒还享受不来呢。”
    自己这是一不留神进了妖精窝了吗?他嘴角抽搐,这个时候突然有懒懒的男声道:“你们这么爱开左护法的玩笑,我可不喜欢,若是他生气了,不帮血教做事怎么办?那样的话,我就只好把你们两个的衣服扒光,一寸一寸的割下皮肉来,串在铁棍上烤,放在盘子里浇上一勺热油,嗯,说着都能闻到那股香味了,专门用来宴请左护法讨他开心一定不错,觉得如何啊?”
    空气陷入死寂,那两个女声再也不敢说话了。
    “开玩笑的啦,我怎么舍得你们两个小美人做菜呢,疼都还来不及呢。”教主柔声地笑笑,只是听上去压根就是在说谎。
    那两个女声嗲里嗲气道:“讨厌,教主真坏。”表面上完全不当一回事地撒娇,至于心里是怎么个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屏风后的教主悠悠道:“左护法,你还不打算上前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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