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闻见过岳父大人。”
    “星河拜见外公。”
    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到白楚的身边,朝着他微微俯身,行了一礼,清冷如玉的声音都和他的女儿一模一样。
    白楚眼眶一红,连忙伸手去扶,“孩子,起来,给外公看看。”
    莫星河抬眸,一双剪水眸撞进了那双苍老却满是思念的眸子。
    似乎,在透过她看她的娘亲一般,思念的眸光久久流连在她的身上。
    半晌,白楚苦笑一声,“你比你的母亲,要坚强冷傲的多。”
    莫星河虽完美继承了她母亲的剪水眸,可她那双眼眸深处流淌的,除了表层的一丝柔和之外,内里全是淡漠和不可触碰的冷然。
    比这她的母亲,她要强势的多,也要坚强的多。
    莫星河知道他对自己的母亲有多思念,吸了吸鼻子,俏皮的说道,“外公这是在说星河没有母亲温柔吗?”
    白楚一愣,随即乐了,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你这孩子,还是跟小的时候一样活泼,那么爱逗别人乐呵。”
    白楚声音陡然一梗,咽了口吐沫有些发颤的道,“对不起,外公这些年来,一直都未曾来看你,白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
    莫星河鼻子一酸,差点没当场落泪,她弯了弯嘴角,带着撒娇的语气,“那外公打算,怎么补偿我?口头上的补偿,星河可不接受。”
    白楚的心酸也被这句话去了不少,拉着她的手久久不松,“好,外公补偿,我家小星河想要什么,就是星星,外公也想法子给你摘来。”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过去,莫征闻却是从头到尾的被自家老丈人给忽略了一个彻底,站在寒风当中看着人家两个祖孙情深,他兀自一人瑟瑟发抖。
    终于,他决定自己还是上前,刷一波存在感的好。
    “岳父大人,这外面风寒地冻,岳父大人已经一路奔波,不如,咱们先回府,府内已经备了早膳,暖暖身子再详谈如何?”
    白楚抬眸,直接不留情面的给了莫征闻一个白眼,“侯爷好大的官威啊,老夫从幽州赶来,一路之上风餐露宿,也不曾叫过冷字,侯爷不过是在这呆了一盏茶不到,倒是冷的无法忍受了吗?侯爷怎么说也是带兵打仗的,忍耐力就只有这点吗?”
    莫征闻被怼,一脸的郁闷。
    他明明是担心您老人家受寒好不好???
    委屈,他也知道自己不讨喜欢,只能巴巴的垂头,“岳父大人教训的事,只是,这城门风大,岳父大人一路辛苦了,不如先上马车暖暖身上如何?”
    白楚一个冷眼甩了过去,“不如何,侯爷若是嫌风大,自行离开便是,老夫有孙女陪着就好。”
    连接被怼两次,莫征闻越发的委屈了,可却是一个字都不能回怼自己的岳父大人,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不吭声了。
    瞧见这一幕,莫星辰终于是乐了,这几日,比这自己的父亲,他可是被怼的一丝不差,思及此,他一个翻身下马,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的父亲边上,做了一脸委屈状。
    白楚瞧见他那张和莫征闻极为相似的脸就不想看,亏得莫星辰还有一双有几分白清欢的星眸,白楚只能冷哼了一声转了眸子,落在莫星河那张和白清欢七八分相似的脸颊上。
    莫星河心底苦笑两声,随后轻柔的道,“外公,天冷,您一路走来定也是累了,这城门口风大,我们先上马车回府吧,以免着了风寒。”
    白楚点头,一脸的欣慰,“还是星河知道心疼我,天冷,你的手都凉了,我们快上马车吧,老李,来,扶本王上马。”
    老李点头,哎了一声,“哎。”
    得,姑娘家就是关心,他就是图谋不良,自私自利。
    身后,莫征闻和莫星辰委屈的相互对望了一眼,等到莫星河扶着白楚上了马车,莫星辰瘪了瘪嘴,“父亲,因为您,您儿子我可没少遭厌。”
    啧啧嘴,莫星辰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披风,脚步极快的走到自己的马匹旁翻身上马,一系列动作淋漓尽致。
    身后,莫征闻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被自己的亲儿子给嫌弃了,他顿时狠狠的瞪了一眼已经上马的莫星辰,然后,大老虎变成了一只小猫咪,走到马车旁边,“岳父大人,我去前面的马车带路。”
    马车捏,老者及不可查的嗯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莫征闻垂了垂眸,委屈的一个人爬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府!”
    马车移动,原本一脸冷漠回答莫征闻的白楚,立刻换上了一张慈眉善目的脸,笑意盈盈的看着莫星河,“上次见你,还是十年之前,如今都要及笄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莫星河眸子微闪,“是啊,十年了。”
    十年之前,母亲身死魂消,外公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亲自前来盛京城把娘亲的尸体给瞧瞧的带了回来,这边的坟墓,只不过是一个衣冠冢罢了,自那以后,外公便再也不来这盛京城了。
    那个时候,星辰不过刚刚断奶,还是一个娃娃,父亲接到了出征边关的消息,带着小小还需要抱在怀里的星辰一道去了边关。而五岁的她,也就留在了府邸,日日夜夜一个人去尝这思念的果子。
    她之所以那么信任白芷和莫清雅,也是因为在她印象以来,他们两个人是自己唯二的亲人了,他们在一起十年,虽然莫清雅手段颇多,也多番算计,可她全部充耳不闻,自欺欺人,直到她遇见了顾景渊。
    一个从小就缺爱的人,在顾景渊的手段面前,她没有一丝的抵抗之力,心甘情愿的成为他手中的一把刀,为他征战多年,为他不惜拉莫家下水。
    而那段时间,也恰恰就是十年。
    她身死魂却没有消,一转眼回到了自己十年前的身子,她还是待字闺中的大小姐,一切都还在没有发生的时间。
    这一次,她已经改变了。
    “外公,你们遇袭一事,究竟怎么回事?又是如何遇到星辰的?”
    提起这件事,白楚的眼眸微沉,“我寄给你的信,可有收到?”
    莫星河颔首,“昨日刚刚收到,比这外公寄来的预计日期,推了将近三日。”
    白楚眉头一皱,“我本是想等到你回信之后再行出发,但是迟迟等不到回信,算算日子,你也该到了及笄的日子,南召历来传统,及笄前三天,需得至亲之人去庙里求得平安福,这亲人自然是越多越好,这幽州到盛京城,怎么说也得两三日的路程,我便等不及便出发了。”
    莫星河心头微颤,没想到,外公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要从幽州急急赶来,连她的回信都等不到。
    “昨日我们到了一处荒山,本着还有一日便到盛京城,谁料那荒山有山匪作乱,竟是暗中埋伏,若不是老夫带了侍卫防着,怕是再折在那荒山了。”
    山匪?
    莫星河眉头微蹙,“外公为何会觉得,那些人都是山匪?”
    “武器,他们所使用的武器是很一般的铁剑,所以应当不是什么刺客一类的,而且,他们都没有蒙面,脸上还有刀疤。”
    莫星河眉头微蹙,没有蒙面,还有刀疤,铁剑,这些信息的确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山匪,可是,她本能的觉得不是。
    如果真的是山匪,不可能把外公逼的散了人,生生的逼到了荒山之上失去了联系,只不过,外公也不会看错,看来,这件事情还是要好好的查了。
    “嗯,那应该是山匪了,外公放心,那些山匪孙女一定会让他们得到代价的,敢欺负本小姐的外公,他们惨了。”
    白楚一乐,笑出了声,“哈哈哈,好,外公等着你给我报仇!”
    “对了,外公是怎么见到星辰的啊?”
    白楚随意的解释道,“我们在荒山刚好找到了一个山洞,本是打算先在山洞里面过夜,等到明日再出来找办法来盛京城的,后来我们听到了有人来的声音,本想着是那些山匪,就没有做声,后来才发现,是星辰那小崽子,就是这么碰见的。若不是他那张和你父亲六分相似的脸,外公差点认不出来,长得那么高,都比外公还高了。”
    星辰那小崽子?
    莫星河差点喷笑出声,看来,外公对父亲的确是积怨已深,连带着星辰都不受待见,哈哈,如今看看,亏的她生了一张和娘亲相似的脸,若不然,外公怕是一辈子都不肯来盛京城了。
    顾染昨晚说过,他的人是先碰上了星辰的,这么看来,昨个星辰定是被顾染的人给引了过去,这才找到外公的。
    不过,某人居然敢对她用药,而且她还没有丝毫察觉,想起来她就窝了一肚子的火。
    “小星河,外公听说了,你和景逸王的婚约一事,你这次及笄之后,就要进宫请钦天监的人拟定大婚之日了,你如何想?”
    莫星河眨了眨眼,“外公是想要听到什么回答?”
    “哈哈,你这丫头,外公还能听到什么回答?景逸王此人,我接触不多,可据我所知,景逸王体内还有冰蛊,冰蛊之人,身子弱,外公是怕他不能给你幸福。其他,景逸王实在是挑无可挑。”
    莫星河勾唇,“挑无可挑便对了,外公,景逸王此人性子虽然淡泊,可却是良人无疑,星河自己有分寸。”
    见她没有一丝不满,白楚倒是放了心,“看来,我这小外孙女的一颗心,都已经被景逸王给摘了。”
    莫星河一愣。
    这句话,她并不是第一次听。
    她父亲也说过一回,漫姨更是说过一回。
    她对顾染,当真已经到了那种程度了吗?
    她曾经发过誓,这一次,她再也不动情字了。
    顾染,什么时候,你已经在我这里变得如此重要,占据了这么大的位置?无论是对谁,问道你如何,我便都是不自觉夸赞。
    她原本以为,上次在须弥山,她之所以帮须弥老人,是因为责任,因为顾染为了帮她脱离险境连命都不要,可如今想想,本不是如此。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莫星河的,什么责任,什么报恩,在她这都没有这条命来的重要,只要活着她就可以报仇,可是那一刻,她没有想,万一须弥老人失败了,会怎么样。
    莫星河沉着在自己的思绪里面,连马车什么时候到了侯府她都不清楚,等到莫星辰来请人她这才反应过来,“到了?外公,我们下车吧。”
    侯府内,已经备好了早膳,莫星河瞧瞧的拉过了一旁的玉壶,“玉壶,昨日王爷临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玉壶眨了眨眼,当即知道莫星河想问什么,“昨日王爷出来之后就让岑大哥去找一个人,好像,叫岑慕,让他立刻出发找人。”
    莫星河眼神一紧,再次听到了岑慕这个名字。
    岑慕,是顾染身边的夜侍,与岑溪一模一样,实为双胎,可以说是顾染身边一个最大的利器了,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她那日差些被白芷的人强行灌了毒药那次。
    夜侍之所以名为夜侍,顾名思义,他是要永远活在黑暗里面的,不能见光,必要的时候要献出生命来顾全大局,为了她,顾染动用了两次夜侍了。
    这时,莫星辰跑来叫他,“姐姐?快来用膳!”
    莫星河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说,人到底是你找到的,还是顾染找到的?”
    莫星辰一愣,随即咧嘴一笑,“姐姐觉得,是谁找到的就是谁找到的呗。”
    莫星河瞪了他一眼,他这么说,那肯定是顾染。
    “怎么找到的?”
    “我也好奇呢,我见到了岑溪,但是他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股子阴冷的气息,他带了大概三十几个黑衣人,他们散布在大山内,宛若鬼魅一般,那些人每个都很强,强的令人咂舌,用了两个时辰,两个,就找到了外公。我当时整个人都是蒙的,姐,不得不说,姐夫手底下,可真是能人辈出啊。”
    莫星河眸子一沉,“星辰,这件事,除了我谁都不要提,包括父亲,都不要说这件事,外公遇刺的事情我并没有告诉父亲,你也瞒着些,还有,关于你见到不一样的岑溪,一个字都不能吐出去。”
    莫星河每一句话都说的认真至极,莫星辰点头,“姐你放心,他本来也无关与我,如今更是即将成为我的姐夫,我自然会护着。”
    莫星河挑眉,“你这姐夫二字,倒是朗朗上口啊。”
    莫星辰脚步一滞,手腕就勾住了自家姐姐,“姐,吃饭去。”
    莫星河轻笑,任由莫星辰把人牵走。
    饭后,莫星河便同白楚在一起联络感情,两人聊天聊地聊人,仿佛有着聊不完的话题,被抛弃的莫星辰只能去找自家父亲一起看雪。
    盛京城的第一场雪,总是下的猛烈的,早饭过后不久,雪花便洋洋洒洒的落下,砸满了红木瓦墙。
    莫星河聊着聊天,便想起自己房间里还有一个香囊,要拿来送给外公,于是便踩着大雪回了自己的房间。
    “奇怪,我记得这香囊是放在一个红色锦盒里的,怎么会不见了?月牙,你可有动过我的锦盒?”
    月牙在一侧帮忙找,摇了摇头,“红色锦盒,对了,奴婢今日早上,好像在小姐的床头瞧见一个锦盒,之前还好奇来着,后来忙着平阳王的事情就给忘记了。”
    莫星河挑眉,“床头?可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拿……”
    莫星河话还没说完,月牙就蹦到了床头,那床畔的一个红色锦盒拿了出来,“小姐,是这个吗?”
    莫星河喉头一滞,抬手接了过去。“不是。”
    那红色锦盒乃是用上好的红橡木做成的,上面雕刻着白木梨花,本该清雅的花,落在红色之上,多了一丝娇艳,竟然一丝都不显得违和,仿佛融入到了红色当中,就连梨花枝都染了红。
    莫星河心头染上了一抹异样,抬手叩开了那红色锦盒外面的扣子。
    咔哒一声。
    莫星河的眼神顿时一紧。
    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根暗红色的发钗,发钗的尾端,是一只朱雀展翅的形状,翅膀共有九片,相连在一起,翅膀中间,依次镶嵌着火红色的琉璃红晶,凤凰头顶,还有三颗琉璃彩晶,眼睛乃是用的上好的春带彩。
    朱雀和发钗是连为一体的,所以,是由手工一点一点雕刻而成,整只朱雀栩栩如生,像极了凤凰,宛若凤临大地一般骄傲,一共九颗琉璃红晶,那琉璃红晶,可是比罕见的羊脂白玉,夜明珠,红宝石都要来的稀罕尊贵,就连皇后的凤冠上,也就只有那么三颗,可见其珍贵。
    莫星河抬手,把那只发钗拿在了手中,暖暖的触感让她一愣。
    随即,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那发钗,这才注意到发钗的用材,乃是从岩浆裂缝旁边才有可能出现的暖玉铁石,通体发热。
    这种极为罕见的暖玉铁石,又是玉石,又是铁石。
    它有着玉石才有的晶莹剔透,饱满光泽,同事又有着玄铁才有的坚硬,坚不可摧,比这玄铁制作而成的宝剑来的更加坚硬。
    这种石材,迄今为止,被发现的,也就三颗,一颗在南召皇库锁着,一颗在西楚摄政王手里,另外一颗,无人知晓。
    莫星河心头一圈一圈锁紧,这么一根发钗,价值可抵大半个南召!
    “月牙,备马,去景逸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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