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了还是骇住了?”蔡卓如凑着她很近,说话时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这香气不是皂角更不是头油。
    倒像是……体香。
    他惊讶不已,后退一步打量着杜九言,凝眉,细看。
    “怎么?”杜九言抚了抚袍子,“因为你表妹,所以羡慕嫉恨我?”
    男子也有体香?也对,体香也不一定非得女子才有,蔡卓如这样想着顿时释怀,“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只有兄妹情,并无男女意。你若有意,不必顾忌我的感受。”
    “办正事!”杜九言负手走在前面。
    这局面,怎么破解?
    看到杜九言尴尬,蔡卓如觉得特别好笑,这就好像,看见一个强大的人怕一只猫,怵一条蛇一样。
    “过两日我就走了,如果顺利,八月我会再回来,买卖如何,就知道了。”蔡卓如道。
    杜九言点头,“祝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你不担心我一去不回,这么信任我?”蔡卓如稀奇不已。
    杜九言撇了他一眼,“非也!我向来不怕打官司。”
    “哈哈。”蔡卓如笑着摇头,“看来,我不想吃官司,就要卖力点了。”
    他就知道,从杜九言这里,听不到感人至深的话。
    两人进门,路愈很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如杜九言的感觉,对方很直接地问了她的婚姻状况,小萝卜几岁,可有启蒙,以及对他们父子未来的规划和打算。
    杜九言气定神闲地答了,好不容易熬到午饭,路妙奉上的一桌菜,连陈朗的手艺都不如。
    “喝茶,吃菜。”路厉勤热情邀请,“这是妙妙亲自烧的。”
    路愈微微颔首,道:“今日实在是失礼了,你多吃点!”
    父子二人邀请她吃,自己却只喝茶,筷子都没动。
    “饱了!”杜九言放了筷子,“多谢招待。我这告辞了,和请讼人约了见面,若迟到就不好了。”
    路厉勤啊了一声,“再吃点啊,你都没吃几口。”
    “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路妙叉腰,竖着漂亮的眉头。
    杜九言呵呵笑着,“没有,没有。真是和人有约,下回,我做东在德庆楼。”
    “我送送她!”蔡卓如起身,和杜九言快步出了门,路妙在后面喊道:“杜九言,你等我一下。”
    说着也跟着跑出去。
    路愈父子俩对视一眼,路厉勤忙道:“把饭菜撤了,给老太爷做碗面条。”
    这边,路妙追上来,直接就问道:“杜九言,是不是我做饭难吃,你才落荒而逃的。”
    “我解释过了。”杜九言含笑道,路妙哼了一声,“那我明天去找你,你儿子是跟着你在三尺堂,还是留在家里。”
    杜九言砸了砸嘴,道:“他……满城跑!”
    “那我去早点。以后你忙你的,小萝卜我给你看着。”路妙道:“解决你后顾之忧。”
    杜九言一脚跨出了侧门,一回身拱手道:“二位,留步!”
    一转身顿时暗松了口气。
    这事她手生,毫无头绪啊!
    她跨出门,就见左边从巷子外,一个蓬头垢面的小丫头,正被两个婆子押着进来。
    杜九言对人对事过目不忘,这个丫头就是上次在路家花厅中,跟在路守正母亲王氏身边的丫头。
    一个名叫得玉漂亮丫头。
    小丫头一面走一边哭,脸上手上都是伤。
    “得玉?!”路妙跟着出来,惊讶地喊了一句,“你……被抓回来了?”
    得玉看到路妙哇得一声哭着跪了下来,“大小姐,求求您帮帮我。茂生哥他被判了三年牢,他一身的伤挺不过三年的。”
    “王茂生吗?”路妙凝眉道:“你们一起被抓住了?为什么判他三年,顶多抓回来打一顿不就结了。”
    得玉摇着头,瘦的皮包骨头的脸上满是泪水,“不是的,茂生哥他得罪了人,所以才会如此。”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路妙正要问,押着得玉的婆子不耐烦地道“大小姐,一个逃走的小丫头,又脏又贱,不值当您说这么多话。”
    说着,揪着得玉的头发,就将她扯了起来。
    “大小姐求求你帮帮茂生哥。”得玉的脸都被扯变形了,路妙看不惯,上去照着婆子就是一巴掌,“值当不值当我说了算,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教我做事。”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婆子吓得跪下来。
    路妙就盯着得玉,“你接着说,把话说清楚了。”
    “大小姐,我、我和您说,可是……”得玉顾忌两个婆子,不想让她们听见,路妙就眉头一横,道:“进来说。你们两个在外面等着,敢进来我就卖了你们。”
    两个婆子连声应是,不敢造次。
    得玉进了侧门,路妙一转头看见杜九言,目光一亮,扯住要走的杜九言,就道:“你不准走!”
    “路小姐,在下真有事!”杜九言一脸无奈。拒绝男人可以,拒绝一位漂亮的小姑娘……她还真不会。
    路妙拉着她进来,“你聪明,过来一起听听,给点意见。”说着,将侧门啪地合上,拉着杜九言进了门口的茶水房。
    杜九言和蔡卓如并排坐下,看着路妙和得玉。
    “大小姐,我和茂生那天一早趁着城门开的时候,就出城了。茂生哥有个表哥在新化开矿,我们想投奔他表哥。”
    “可是没有想到,我们还没进城,在路上就碰见了四个巡检司的司兵,他们……他们上来问我们干什么的,有没有度牒,我们害怕就打算逃!”
    “然后就被他们抓住了。我、我、”得玉说着,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他们四个人是畜生,那天夜里轮流将我……”
    路妙听的着急,抓着得玉的衣领,喝道:“将你怎么了?说清楚了。哭哭啼啼的,你烦不烦。”
    “她们强奸了我。”得玉撸起自己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绳痕,被烫的火泡,惨不忍睹,“一连三天,我……生不如死。”
    “畜生!”路妙怒目圆瞪,“不是司兵吗,就没有王法了吗?王茂生呢,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和他们同归于尽。”
    “茂生哥被打了一顿,就放出去了。”得玉回道:“我想死,可是被捆着连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得玉说不下去,捂着脸嚎啕大哭。
    杜九言眉头微蹙,接过蔡卓如递来的热茶,正要喝,路妙一抬头,俏目圆瞪,“你们有没有同情心,她都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情喝茶?”
    杜九言又将茶盅放下来。
    “别哭了!”路妙喝道:“接着说。”
    得玉擦了眼泪,接着叙述,“茂生哥在外面想救我,可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后来他找到了他表哥,他表哥碍着身份,不好露面,就让他去告官。”
    “茂生哥请人写了状纸,告巡检司四位司兵奸占他妻子。裘大人接了案子,可是他们官官相护,开了一堂休了一天后,他们来邵阳,请了家里的王管事去了新化,认我是逃奴。”
    “裘大人说茂生哥犯了、犯了……”得玉想不起具体量刑律法,就在这时,杜九言道:“按《大周律。刑律。奸盗。略买略卖人》,王茂生会判一百仗刑,坐监三年。”
    “对,对!”得玉点头不迭,“裘大人说,说这几天就将案子送到府衙去,等大老爷审核过了,茂生哥就要被打板子坐牢了。”
    路妙哼了一声,怒道:“打一百板子,还要坐牢,人要是能活着,我就跟他姓!这还不如斩立决,死的干脆点。”
    “妙妙,律法如此。何况牢中有医,会给他医治的。”蔡卓如无奈地道。
    路妙讥讽地道:“医什么?他们官官相护,那个姓裘的县令都这么判了,王茂生在里面还能活三年?”
    蔡卓如砸了砸嘴,想喝茶,又忍住了。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茂生哥,不然、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的。”得玉又嘤嘤哭了起来,满面的绝望。
    路妙很烦躁,负手来回走了两遍,一转头盯着蔡卓如,“表哥,你不是有兄弟吗,去新化劫狱去。”
    还能劫狱?杜九言新奇地看向蔡卓如。
    “九言,收回你的视线!”蔡卓如失笑,堂堂杜九言居然露出了求知若渴的表情来。他才不信她求知若渴,分明就是看戏不怕台高。
    “杜九言!”路妙指着杜九言,娇嗔地跺脚,“你不许捣乱,我在说正事,人命关天的正事。”
    杜九言拱手,她不想捣乱,她只想离开。
    “表哥行不行,你说话啊。”路妙怒道,得玉也期望的等他答复。
    蔡卓如揉了揉额头,“妙妙,你是看了多少江湖话本,以为十几个人就能劫狱?不说我没有这么多武功高手,就算是有,人劫出来以后去哪里,你能保证不被发现,牵扯不到路家?”
    “若牵扯到,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名吗?”蔡卓如问道。
    路妙摇头。
    “谋逆!”杜九言补充了一句。
    小姑娘就是单纯可爱。
    路妙吓的脸色一白,可又跺脚道:“我不管,他们两个人出逃是我的主意。我要不把王茂生救出来,那我岂不是害了他们,我这辈子都不安心。”
    蔡卓如摊手,“这事,我也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你除了知道挣钱,你还知道什么!”路妙哼了一声,气的接着来回走,忽然停下里盯着杜九言,“杜九言!”
    杜九言一口茶没吞,抬头看着她。
    “你去打官司,我出你一千两讼费,外加……”路妙道:“外加我五万两的嫁妆!”
    噗!
    杜九言很不客气的,将嘴里的茶水喷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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