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婶说,傅羽是戍时不到将傅桥送过去的,约好戍时三刻来接。而高金说他是戍时到的,那么这之前时间相隔太短,不会有别人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高金走后,又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是突然来访,来时还顺手摘了一朵月季,且,他和高金一样,在这种事情上,喜欢用变态的手法和姿势。
    看来,她应该再去一趟红楼。
    杜九言摸了摸傅桥的头,和他一起坐在地上,静静等待天亮。
    第二日一早,她又沿着四个方向走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索性折道去了红楼,老鸨很帮忙,问了楼里所有的姑娘,没有人遇到被吊着脖子的情况。
    “这姿势要命的,我们不可能同意的。”牡丹道:“其实,就算是那种虐打的,我们宁愿得罪了客人,也会将人撵走的。”
    老鸨点头,“这里的姑娘,个个都是我调教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细皮嫩肉的,可不能让一个畜生糟蹋。”
    “所以当时我让小羽来红楼,真是为了她好。”老鸨叹气道:“不过那丫头可能没想一辈子做这行,所以不想来吧。”
    杜九言道:“听邻居说,她想存钱带着弟弟去广西。想必是个原因吧。”
    “应该是了。”老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总之女人就是命苦。不怕先生您笑话,能有个选择,哪个女人不想出生富贵,不想嫁入高门有人疼有人爱呢。可这世上总有人要来受苦的,这一世是我们,下一世我们就解脱了。”
    杜九言点了头,道:“您说的对!”
    “还是杜先生好,来来去去,就您愿意听我们说话,也没有瞧不起。”老鸨感动地道:“这世上的男人要都像您这样,我们女人也不会这么苦了。”
    牡丹接了话,“所以我们才会这么喜欢杜先生,只要她有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帮忙的。”
    杜九言拱手,“都是朋友,往后你们有事,只要我能帮的,定不会推脱。”
    “谢谢杜先生。”牡丹说着,又贴了上来,“您昨儿是不是一夜没睡,要不去我房里睡会儿?”
    杜九言笑着从红楼出来,外面街上已是人来人往,她站了好一会儿,刚要走蛙子带着人来了,见着她道:“你来这里了,难怪没有找到你。”
    说着,露出暧昧之色。
    杜九言没有解释,问道:“大人审问的如何?”
    “没审了。把高金单独关在一个黑屋子里,让他自己想想。”蛙子笑着道:“还没见过像大人这样审问的。”
    桂王这个半瓶醋,没把高金打死,就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你是来找我的,还是问事的?”杜九言问道。
    蛙子道:“大人让我来这里问有没有吊着脖子行房的事,说不定红楼里的姑娘也遇到过。”
    “我问过了,她们没有人遇到过。”杜九言道。
    蛙子眼睛一亮,笑着道:“杜先生,你居然和大人想到一起去了。”
    杜九言不屑地哼了一下,蛙子跟在她后面笑着道:“杜先生,刘大人为什么针对你,可弄清楚了?”
    “冤孽。”杜九言负手走着,眉头紧锁,蛙子低声道:“先生,如果高金真不是凶手的话,那么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是的,如果高金不是凶手,那么她们现在手里的所有线索,就彻底断掉了。
    “我再去一趟衙门,傅羽的遗体还在吧?”杜九言觉得,只要那个人来过,就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蛙子道:“在的,您去看吧,尸大今天可能还会再检查一遍。”
    杜九言去了衙门。
    停尸房暂时没有别的尸体,只有傅羽静静躺在中间,身上搭着灰黑的布,头发有一缕垂在床头,尸大在一边写着什么,施常阳在擦桌子,她进去施常阳就迎了过来,道:“杜先生,您来有什么吩咐吗。”
    “听说你昨晚在傅家待了一个晚上?”尸大放了笔,给她倒茶,想了想又放了下来,“我这里茶脏,你就别喝了。”
    杜九言失笑,走到床边将布掀开,傅羽的衣服脱了一半,领子敞开露出胸前横七竖八的鞭痕,身上的紫色也更深了一些,她细细看着,从眉头到嘴角再到脖子。
    “是不是没找到别的线索,很着急?”尸大过来帮忙,他知道高金在那边什么都说了,就是不承认杀人的事情,他就立刻想到了当初的赖三。
    所以他一早带着儿子过来,想要再查一遍。
    “不服气。”杜九言和高金道:“那个人既然来过,就一定会再留下什么东西。”
    床上的污渍和那朵玫瑰,都没有办法去比对查证,但她相信,对方不可能除了这些以外,什么都没有留。
    “那你再看看。”尸大正要说话,桂王从外面进来,他忙躬身行礼,道:“大人。”
    桂王随便嗯了一声,看着杜九言,道:“怎么,还没有找到你想要的线索?”
    杜九言戴着手套,托着傅羽的手细细打量着,看也没看他,“大人找到想要的线索了?”
    “不急,关他个两天,他能连出生那天的事都能想起来。”桂王道。
    杜九言换了一边看另外一只手,间隙扫了他一眼,“那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某些知名讼师找不到线索急的团团转的德行。”桂王说着,在椅子上坐下来,尸大递了一杯茶过来,“大人您喝茶。”
    桂王就睨着尸大。
    尸大尴尬地将茶放回去,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施大哥。”杜九言停下来,“你看拇指上的这个伤口,是不是新的?”
    一个很小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是伤口,很像是拿什么东西不小心割到的,这样的伤口可能愈合了自己都不知道。
    尸大昨天已经看到了,道:“是新的,不过这种小伤口很常见,她在家里干活,扫地拿扫把,洗碗捧着缺口都有可能划伤,没什么特别的。”
    “也是。”杜九言说着,蹲在床边细细看了一会儿,又去看傅羽的脚,桂王就靠在椅子上盯着他。
    尸大觉得很尴尬,就找话题和桂王聊天,还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调解一下两个人之间的误会和矛盾。
    “大人,杜先生办案一向很认真的严谨的。就小人手里有两件案件,差点成了冤错的案件,都是杜先生帮我找到关键点的。”尸大笑呵呵地道:“这还不是杜先生最厉害的地方。等下次有了讼案,您就会看到,杜先生在公堂上辩讼的时候,那样子……”
    尸大回忆着,啧啧叹道:“口若悬河,神采飞扬。能让所有的杂声噤住,吸引所有人的神思,被她折服。”
    “你就吹吧。”桂王扫了他一眼,挥着手道:“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怎么想的不需要你来开解我。”
    尸大更尴尬了,只好退在一边。
    桂王打量着杜九言,他还是第一次正眼仔细看她,长的平平无奇,黑不溜秋的,个子也不高身材瘦不拉几的……不过客观说,做事的这份专注度还行。
    专注做坏事!他很想将杜九言肚子剖开,看看这小子身体有几个黑心。
    然后再剥了她的皮,做个军鼓,没事就去敲几下出出气。
    想到这里,桂王手指愉悦地敲着桌子的扶手,心情很不错。
    “找到新的线索了?”桂王盯着她,杜九言脱了手套,在一边的盆里洗手,“大人,您这话问的是废话,我就算找到了新的线索,也不可能告诉你的。”
    “这是衙门,你找到线索就必须上报。”桂王道。
    杜九言就淡淡然道:“那就很遗憾,学生一无所获,这就告辞了。”说着,大步走了。
    “刁民。”桂王起身,负手围着傅羽走了一圈,尸大将手套递过去,桂王没接只是看着着,又在杜九言刚才蹲的地方蹲下来。
    傅羽的一双脚不大,脚背上有被人捏过的淤青,前后的手指印很明显,他想到昨天那个姿势,这么捏脚倒也说的过去。
    桂王咕哝道:“等本王找到你,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他起身要走,忽然看到脚底上心有一个血痕,伤口还没愈合,显然是新弄上去的,他停了一下又起身去翻看傅羽手指上的那个划痕。
    走了两个来回,他忽然袖子一拂快步走了。
    “大人,您……您这是走了?”尸大问道。
    桂王回道:“臭小子,想要赢我,没门儿。”
    他径直去了四塘巷,到的时候杜九言正好出来,他手一搭在门口拦着,眯眼道:“找到什么?”
    “大人咱们在比赛,所以要互不干涉影响。”杜九言道。
    桂王不走,“昨天你帮我去红楼了,今天我帮你。礼尚往来!”
    “不需要。”杜九言说了一半,桂王手一勾揽住她的肩膀,“你不需要,那就是我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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