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号再未出现过,好像从未有过他这个人。
    取而代之的是安吉儿和其他叁个人。
    安吉儿在她公寓对面租了个房子,晚上七点到早上七点她会在那里,白天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其他叁个人其中两个是退伍雇佣兵,一个是地下拳击手,分散在附近的两条街之内,可以随叫随到。
    索斯亚这么安排是为了方便她使唤人,方便她保护自己——他是这样说的。
    但切茜娅很怀疑他们是否也有监视她的作用。
    对外她还要说是她雇用了他们。
    对外她还要说她把9号派出去做秘密任务去了。
    她检查了9号的手机,来往信息没有任何异样,他的联系人除了她之外还有奥兰·斯坎丁,备注“1”和“4”的两个人,其他就是房东太太、伊贝尔、安娜等等她也认识的一些人。
    她本来还找了一个修理手机的人,想让他仔细查一下有没有被删除过什么东西,但是那个修理手机的人和手机第二天也失踪了。
    切茜娅不敢再继续追查。
    她很怀疑9号的失踪和索斯亚有关系——她让柯尼调查9号的下落,但是柯尼回说找不到,她也不好再追问。
    她也有旁敲侧击地向索斯亚询问,但是他当即声音就冷了下来,质问她她很在意那个保镖?
    这么一个大活人突然从她身边失踪了,她在意一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索斯亚懒洋洋地靠着墙,听着电话里有些不安的轻软声音,阳光在他身前投下一座城堡的影子。
    这处庄园的主人是查尔斯·道格拉斯,查尔斯出身名门,他本人是个很有名气的画家。就他所知,这人和他母亲有一段相当缠绵的恋情,他小时候常听他几个姨妈为这段恋情感到惋惜。
    但艾米丽娜本人却对结束这段恋情毫无后悔之意——“他得不到我,才能永远记着我。”
    查尔斯至今未娶,他所居的城堡里到处是艾米丽娜的画像,他至今仍对艾米丽娜痴心不改。
    传言是这样的。
    这当然有一定的真实性。实际上,这位画家见到索斯亚时痛哭流涕,拉着他在挂满艾米丽娜的画像的房间,跟他哭诉了一整夜当年他和他母亲有多深爱彼此,他激动之下甚至喊来了律师,差点把自己财产的叁分之一转给索斯亚。
    但是第二天,索斯亚看到了这座庄园的女主人——查尔斯的亡兄的妻子。他的兄长已亡故六年之久,但他的嫂嫂却正值孕期。
    他跟艾米丽娜通话时报告了这一情况,她气得摔碎了什么瓷器,“我就知道,男人这种东西没一个懂得忠诚的!”
    索斯亚提醒她她都结婚了,不好要求其他人为她守身如玉。
    “哼。我敢打赌,如果我当年嫁给了他,他现在不会对我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就像现在他睡着他嫂嫂却还对我有求必应一样,男人永远不会珍惜得到的东西。”
    “所以我当初才会选择嫁给迷恋我,我却不喜欢的人啊。”艾米丽娜感慨万千,“卡安洛得不到我的心,就会一直念着我,即使他不再迷恋我,这点年少时的遗憾也会成为他偏执的执念,我会永远处于优势。”
    不会珍惜吗?
    为什么他却一直不够满足呢。
    他可爱的小猫咪正在努力力证她对她那个保镖没有任何好感。
    “我那么喜欢你,怎么可能对别人有好感!”切茜娅说到口渴,但他却一直对她的解释置若罔闻。
    他当然清楚这一点。
    如果她对什么人有好感的话,他会毁掉那个人,直到那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被他可爱的小猫所厌恶。
    至于她……
    索斯亚沉默着想起一手想要把她弄到头破血流,一手却阻止了的自己。
    她真该死,他本该把她弄得破破烂烂。只有疼痛才能让她记住,只有疼痛才算是对她脱离他的掌控的惩罚,只有她的疼痛才偿还得了她令他辗转难眠的那些天,那些日夜反复的想念。
    她本该只能跪在地上祈求他的怜悯而活。
    “你别生气好不好?”她的语气有些慌乱,微哑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他没有生气,只是想不到要怎么苛责她才能填补自己的欲望沟壑。
    想要她乖乖地跪在他脚下,想要她抱着他跟他撒娇,想要她对他笑,想要她为他哭泣,想要在阳光下和她跳舞,想要把她关进笼子锁进冰冷的地下,想要她想要想要想要……
    想要她的所有。
    但他却有预感,他即使得到了她的所有也不会感到满足,他对她的欲望,对她的渴求,对她的想念,几乎要把他自己烧成灰烬。
    “迟早收拾你。”他缓缓呼吸一口气,像是完全没有把她的解释听进去。
    不远处一个密色卷发的少女款款而来。
    索斯亚瞥了一眼挂掉电话。
    佩琳的身份是查尔斯的侄女,但实际上他们的相处模式更似父女,这处庄园和查尔斯的财产的继承人都是她。
    “女朋友?”佩琳在他身前站住,眼神游移地试探着问道。
    “不是。”索斯亚神色自若。
    ***
    切茜娅不得不暂时搁置了9号失踪的事,索斯亚的态度让她不敢再去问他,而因为这件事很可能跟索斯亚有关她又不能从其他人那里下手。
    就在这两天,还发生了另一件令她感到奇怪的事——从澳洲那边来了一个人,那个人大概四五十岁,很有绅士风度。他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请她吃了一顿饭,席间问了一些她的人生快不快乐,她现在的生活开不开心的奇怪问题。
    当天晚上奥兰·斯坎丁主动打了电话过来,对她嘘寒问暖了一番,问她9号什么情况怎么电话打不通了,她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任务需要做,需要他再派个人去保护她吗?她有受到欺负吗?奥兰的语气听起来很情真意切,好像真把她当作了他的女儿一样。
    切茜娅猜测可能是白胡子对奥兰交代了什么,但她现在身边都是索斯亚的人,实在不方便跟白胡子的人联络。
    而她发现她还有个问题需要解决——她要怎么跟奥兰·斯坎丁说9号失踪的事。
    切茜娅愁得想撞墙。
    周末她照例跟着安吉儿去看了一下珍妮。
    珍妮肠胃受损很严重,几乎只能靠注射葡萄糖维持生命。
    “睡觉的时间增多了,身体稍微好了一点,精神就还是那样……”安吉儿每每提起她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你……真的打算把她治好吗?”
    索斯亚说珍妮随便她怎么安排,留一条命就可以,而且他保证如果她能恢复神智,那么不会有人再对她施加任何压力。但鉴于珍妮背后涉及到的势力,她不能把正常世界里的人牵扯进来,或者把珍妮的存在公之于众。
    她有让安吉儿悄悄找心理医生。
    “我只是觉得……她未必会想醒过来……”安吉儿苦恼地抓了抓自己橘红色的头发。
    她和安吉儿的看法其实是一样的,她们看似在做拯救她的事,其实说不定会把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切茜娅只是害怕。
    害怕她姐姐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被折磨得完全不似人类的珍妮的神智可以清醒的话,那如果她姐姐有个万一,一定也可以恢复神智。
    可是莫丽娅有她,有费罗,他们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而切茜娅也相信莫丽娅对他们的感情能够令她重生。
    但珍妮呢?
    谁会愿意为了她付出一切?这世间还有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贸然地令她想起自己其实是人,令她想起自己被摧毁的经历,会不会反而会令她更加痛苦?而到时如果她选择自杀,而索斯亚不允许的话,她又要怎么办?
    安吉儿却想得更多一些。
    “你听过狼孩的故事吗?就是一个被狼养大的人是不会再成为人的,我是想说……人类很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几乎是不可逆的。一个人遭逢巨变以后……未必……未必还是原先的那个人。”
    安吉儿双手比划着,为自己贫乏的词汇和笨拙的表述能力感到着急。
    “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理解,就是,我希望你想要从深渊里拉出一个人时,首先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因为习惯生活在黑暗里的人,他们见到光时,第一反应不是跟着光芒走出,而是把那一点光扯下来……让光坠落,据为己有。但是……对于光而言……它的四周将只剩下漆黑……”
    “我见到太多了。”她痛苦地捂住眼睛。
    切茜娅不由自主地伸手搭住她的肩,顿了片刻后把她搂到怀里。
    她低声啜泣。
    “你很特别……真的很特别。我不知道索斯亚跟你有什么计划,他很想保护你,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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