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是看,不如说是听。因为外面黑漆漆地,只能凭灯光和闪电隐约观得刹那,但淅淅沥沥的雨声却是十分清晰的。
    不过很明显他也并不是认真想她看或听雨,只是随便找个话题将上一个话题翻过去。切茜娅对此感到很疑惑,因为他并不是什么温和、大方、宽容的人,相反,他非常斤斤计较,完全可以说是睚眦必报。好比他问她喜不喜欢他时,她只是反应慢了些便被掐住了脖子。
    他绝美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残忍的心。
    所以他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轻轻放过她。但切茜娅如履薄冰了几天,并没有等到她以为会有的后续,反而收到了很多并无异样的礼物。
    比如来自某个酒庄特制的低纯度的葡萄酒,杂七杂八的旅游纪念品,一块猫爪形状的玉,一把定制的匕首,以及每天清晨放在她酒店房间门口的一束紫罗兰花。
    她不坚定地迷茫了一下,在心动和恐慌中陷入了后者。
    她像往常一样坐在酒店房间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戴着耳机跟索斯亚聊天。为了避免在每晚跟他的聊天中无话可说,切茜娅不得不留意一下身边发生的事。
    “安娜交了个新男友,伊贝尔又没来学校,不过拉斐利亚过来了,他们吵架了?校门口跳舞的小丑送了玫瑰花——”
    “怎么天天给你送花?”索斯亚打断她。
    “不是啊,我们好多人都收到了,不是单单给我的……我以后不收了。”切茜娅连忙道。
    “这倒不必。”这么做显得他很小气似的。
    虽然他说不必,但为了自己的安危,切茜娅默默决定她以后还是躲开那群行为艺术家好了。
    “还有,今天玛伊雅过来这边有事要办,顺便请我喝了杯酒——”
    “啧,她来这里会有什么事?她的目的就是请你喝酒。她有对你……”索斯亚沉思了片刻,“动手动脚吗?”
    玛伊雅男女不忌。
    “……没有,只是正常的拥抱了一下。而且我们刚喝两口阿斯莫德就过来了,他们……”切茜娅不太想回忆他们旁若无人的亲吻、愈演愈烈的动作。
    “吓到了?”他笑了一笑。
    听起来索斯亚很了解这两个人的作风。
    “还好……只是觉得他们的作风有点过于狂放了。”好歹等她走了再开始啊,切茜娅抱住膝盖。
    说起来她对这个金眸红发的女人有些好奇,那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她身上那种慵懒的风情非常迷人,甜如蜜糖的声音却会给人一种“这是陷阱”的危险感。安娜说她是个职业S,在那个SM的圈子里很有名,甚至很多权贵都会找她。
    伊贝尔说她手里握有很多人的秘密,所以有很多人想杀了她,阿斯莫德可以说是她的保护者——伊贝尔后来又偷偷告诉她,阿斯莫德只是她的保护者之一。玛伊雅有很多保护伞,据她推测,她父亲和索斯亚的父亲可能也是之一,但这两人大概率不会跟她有情色交易,而是有其他隐秘的合作,这一点她还没有调查出来。
    她们两人都告诫她面对玛伊雅要小心一些,安娜担心她被玛伊雅拐上床,伊贝尔则担心她被玛伊雅忽悠得团团转。
    不过她们都是白担心,因为她完全没有跟其他人交流沟通的心情,完全没有做其他事的心思,她需要集中精力对付索斯亚。
    索斯亚说他今天遇到了一只淋湿了的小猫,还说这只猫胆子很大,很像她。
    胆子很大,像她?她是哪里让他误会了?她胆子哪里大,她都不敢跟他大声说话。
    “你要养它吗?”切茜娅按照正常聊天的逻辑问了一句。
    “不,扔给一个路过的小朋友了。”
    切茜娅松了口气,虽然随便扔给路人这种行为也不太好,但是小动物落在他手里他说不定能干出虐待这种事。
    索斯亚近期实在是很反常。
    她不明白他跟她交换日常有什么目的,可能是想降低她的警惕性?不对,他如果察觉到她在警惕他,可能会直接惩罚她了。可能是变相的监视?让她自己说出她今天都在干什么,切茜娅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但是那些礼物呢?听说过去死刑犯临死前的最后一顿饭最为丰盛。
    切茜娅一把抓过今天收到的那束新鲜的紫罗兰花,揪它的花瓣,一边揪一边默念:他想杀了我、他不想、他想杀了我、他不想……
    被她念叨着的索斯亚则在来回翻看着平板上的十几张照片。
    照片焦点都是他的猫,只看照片的话大概会觉得这是个非常爱笑非常活泼的女孩、和周围人关系很好——这就是问题所在。他很清楚她并不是这种活泼好动的性格,也并不热衷于社交。
    更何况——他点开两张偷拍角度的照片,和其他她知道镜头所在的照片不同,这两张照片里的她一副昏昏欲睡,神思恍惚的模样。
    她的精神状态的糟糕程度比安吉儿说的还要严重,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想他想的?
    这种想法虽然很令他兴奋,但是理智给他泼了把冷水。
    他本来以为对她用怀柔政策她能放松下心情,会主动向他倾诉。但是完全无用,她完全没有因为他的态度感到开心,甚至面对他情绪更紧张了。
    这意味着要么他在她那里的信任度很低,要么他不能再给她带来希望了。
    哪一种他都不会开心。
    她真该死。
    真想弄坏她啊。
    索斯亚突然断掉了电话,切茜娅一愣,迅速打了几个字发过去-
    断网了?
    她装了下傻,过了会儿,她又发过去一句-
    没电了?
    她紧跟着发了个可爱的表情。
    没有回应。
    切茜娅蜷缩在单人沙发里,落地窗外雨声滴答如沙漏,远处高楼灯火如昼。
    时至午夜,她紧握着的手机铃声突响,她立时按了接听放在耳朵边上。等对面人开口她才反应过来打电话过来的人不是索斯亚,而是伊贝尔。
    “我爸爸……我爸死了。”
    切茜娅不由愣住。
    伊贝尔的声音听起来比起悲伤更多的是茫然。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她不知如何安慰她,“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你现在能过来吗?”
    “你家?可以。”切茜娅揉了揉发酸的四肢,当机立断道。
    伊贝尔应了一声,匆匆挂掉了电话。
    她穿好衣服下了楼,准备打车时却见酒店门口站着叁个西装革履的人。
    这叁人她并不陌生,正是那叁个索斯亚安排过来保护她的保镖。
    其中那个拳击手见她过来撑起了手中的黑伞,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下做出恭敬等待的姿势,另外两个则走向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迈巴赫,一个坐进驾驶座,一个替她打开了后车门。
    看起来他们已经等候多时。
    “我要去……”她坐上车,回忆着伊贝尔家的地址。
    但是坐上司机位置的保镖回头说了句:“Boss吩咐过了。”
    她闭了嘴。
    索斯亚的消息这么灵通也不奇怪。
    不对,从伊贝尔十分茫然的状态来看,她可能是刚得知这个消息,如果索斯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间比伊贝尔得知的时间还要早……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临近目的地时,坐在她旁边的拳击手向她递来一个微型耳麦。
    她塞进耳朵,另一边浅浅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四周有些安静,她屏住呼吸,小声开口:“索斯亚?”
    “我的小猫。”他的声音轻如耳语。
    轿车在庄园前的公路上停下,切茜娅侧头望去,透过车窗,隐约可见无数穿着黑色西装的人笔直地站在滂沱大雨中,不安和躁动一触即发。而庄园里的灯火摇曳,在雷雨交加的暴烈中伶仃如落叶。直到此时切茜娅才恍惚意识到这并不仅仅是死了一个人的事,以卡西罗尼家族和“苍蓝之泪”的财富地位,以目前黑道上各方势力交错的复杂情况,伊贝尔给她打电话恐怕并不单单是为了寻求几句安慰。
    她握紧了双手。
    “乖,别紧张。”远在天边的索斯亚像是能看穿她的情绪似的,以一种闲庭漫步般散漫的语气安抚着她。
    叁个保镖下了车,却阻止了她下车的动作,他们递给了她两个盒子,而后关上了车门。两个盒子里分别装着黑色礼服和黑色小皮鞋。还有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个紫罗兰花形状的水晶胸针,花蕊以红宝石点缀。
    “喜欢么?”
    他像是能看到她的动作似的适时地问。
    “我可爱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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