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谢安澜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向陆离,对不起什么?
    看着陆离沉默的俊脸,谢安澜忍不住失笑。伸手勾住他的肩膀偏着头打量着他笑道:“你不会是真的在考虑师父说的那些东西吧?”陆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不过他脸色略带了几分沉重的神色就让谢安澜明白了,他确实是在考虑这些。
    谢安澜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低声闷笑起来。
    陆离低头看着眼前只能看到一个头顶的女人,刚刚洗过淡淡的清香从发丝间散出,让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突然安静了几分。
    谢安澜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枕着他的肩膀一直笑个不停。陆离无奈,只得伸手揽住她的腰,免得笑过了头一个不小心栽到地上。等到谢安澜终于笑够了,方才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陆离。一双美眸璀璨生辉。
    陆离道:“笑什么?”
    谢安澜道:“师父他老人家就是个单身狗,他说的话你也信?”
    “单身…狗?”青悦已经大胆到敢光明正大的骂舅舅了么?
    谢安澜摆摆手道:“细节就不要计较啦,总之…他自己都没有成婚,不管是因为眼光太高没看上还是看上了没娶上,总之都是没经验。他自己都没经验,你听他的还能有好么?四爷,您不是自诩聪明绝顶么?”
    陆离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没有说话。
    谢安澜叹气道:“好啦,可能他也不是全部胡说八道的,有些话也有一点道理。但是你不觉得他很多话都是夸大其辞么?他在故意吓你啊四爷。”关键是,聪明绝顶的四爷还真的被困扰到了。陆离皱眉,低头看着她道:“但是,我刚才真的很想弄死百里修。”
    “百里修是变态啊,他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我要是有本事,我也想弄死他。”谢安澜道。
    陆离看着她,“那…穆翎和苏梦寒呢?”
    谢安澜眨了眨眼睛,“你是说真的?”
    陆离有些犹豫的看着她,谢安澜道:“你瞧,你在犹豫就是说至少现在并没有这个想法不是么?你要是出轨别的女人,我也…我不会弄死别的女人,但是我会弄死你的。”陆离靠着她肩头,轻声道:“我舍不得。”
    谢安澜叹了口气,拉着陆离走到一边的软榻边坐了下来,道:“我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了。他不是跟你说的,他是跟我说的。”睿王如果真的只是存心想要打击外甥,又怎么会让她听到?更何况…谢安澜可不觉得在师父眼中她这个徒弟比陆离这个外甥更重要了。说陆离妨碍了她,其实师父更想说的是她妨碍了陆离吧?
    她确实不是一个能做一辈子贤内助的人,陆离也不是能够放弃一切陪她闲云野鹤的人。但是谢安澜并不会因此就觉得陆离不够爱自己。为了爱情放弃所有的能放弃和不能放弃的一切?为亲情,友情,责任等等所困而辜负爱情的男人固然让女人觉得怨恨。但是能为了爱情放弃所有一切的男人又何尝不可怕。他能够为了爱情放弃一切,有一天也有可能会放弃爱情。更糟糕的是,你往往不能明白他到底是为了你还是单纯的为了爱情。
    他们才刚离开肃州两天,陆离就跑到军中来了。再加上方才又因为喝醋耽误了议事。让师父觉得陆离太过在乎私情了。之所以直接找陆离说而不是找她,是因为师父很了解陆离。如果找她说,陆离知道了即便不闹翻天也别想轻易干休。但是如果直接找陆离,而且是从为了她好的角度来说的话,陆离就不得不好好考虑了。
    陆离将她搂在怀中,有些烦闷地道:“青悦,不要离开我。”
    谢安澜仰头笑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离开你?这么好看的俊俏公子,我跑了不是便宜别的女人了?”
    陆离抬手捉住了她想要捏自己脸的素手,握在掌中道:“舅舅说得也没错,我就是故意想要将你困在我身边。”谢安澜懒洋洋的趴着道:“我知道啊,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想君临天下,威震八方。”
    陆离有些迟疑,“你不生气么?”
    谢安澜道:“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跟你说过我这个人很直接,如果我觉得不能接受,我会直接告诉你。不过…师父担心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不会暗地里搞事吧?”陆离问道:“什么叫暗地里搞事?”
    谢安澜笑道:“比如一个不小心把酱油当醋喝了,然后就要去弄死那买醋的。”
    陆离仔细考虑了片刻,才问道:“不行么?”
    “当然不行啊。”谢安澜道:“这样啊,如果有人骗你喝醋,你就告诉我。咱们一起商量到底是打死他呢还是以后不买他家的酱油了。”
    陆离望着她明亮的眼睛,谢安澜笑吟吟地跟他对视。好一会儿,陆离方才轻叹了口气,重新将自己埋首在她的发丝间。见他不说话,谢安澜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道:“还有什么问题,一起说出来咱们商量啊。”
    陆离只是搂着她,沉声道:“青悦不在的时候好孤单。”
    谢安澜心中不由得一软,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这么可爱呢?话说陆公子前世也是而立之年,位高权重了,原来竟然害怕孤单么?听到她的笑声,陆离坐起身来面无表情的望着她。谢安澜连忙坐正了身子,诚恳的道歉,“对不起。”但是…真的很想笑啊。
    陆离轻哼一声,一把拉过她狠狠地吻了上去。
    谢安澜轻笑一声,也跟着迎了上去。修长的身体与纤细的身体互相纠缠着,缠绵悱恻。
    等到云收雨散,谢安澜有些慵地趴在他的胸前。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俊雅的容颜。此时的陆离脸上再没有了平日在外面面前的冷肃沉稳,眼眸半开半合带着几分狂放和慵懒。谢安澜轻抚着他的下巴,轻声笑道:“回头再被你舅舅骂一顿。”
    陆离握住她的手,道:“管他呢。”
    “想明白了么?”谢安澜问道。
    陆离道:“不用想,他年纪大了就会说废话。”其实也还是有想的,不过回过神来他就明白了,事情没有睿王说得那么严重。青悦说得没错,确实是危言耸听。不过这次他却并不打算生睿王的气,因为他确实是提醒了他一些事情。将她拥在怀中,陆离道:“你在军中小心一些,绝对绝对不可以接下西北军!”
    谢安澜失笑,“你真的以为师父打算让我执掌西北军?”睿王才刚刚不惑之年,没病没灾武功高强。除非突然就战死沙场了,否则至少也还有二三十年好活。睿王现在找继承人,还是个女人,他脑子锈掉了么?
    陆离轻哼,伸手拂上她的腹部道:“他也不行。”
    他?那个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子下的手,忍不住一头黑线。
    她肚子里连毛都没有一根好不好?
    陆离坐起身来,道:“我一会儿便回肃州。”
    谢安澜看了一眼外面,皱眉道:“怎么又这么着急了?”
    陆离道:“不急,舅舅不是说我不干正事么,我去做正事。”低头吻了下她的眉心道:“然后就来接你回家。”
    谢安澜哭笑不得,“师父没打算把我当人质要挟你。”
    “就是。”陆离道。
    在陆离看来,睿王将青悦带到军中就是为了要挟他。不满他做事情的效率太慢了,就想要拆散他们夫妻俩。陆离轻哼,本公子让你瞧瞧什么叫能干。你担心的那些屁都不是,我们家青悦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看着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的陆离,谢安澜心中暗叹:陆四少肯定是哪里坏掉了。他该不会是将她当成了被老巫婆关起来的小公主,他自己是拯救公主的勇士了吧?
    亲自送了陆离一行人离开,谢安澜扭头看着身后不远处漫步而立的睿王微微蹙眉。睿王漫不经心地道:“走了?”
    谢安澜没好气地道:“师父不是看见了么?”
    睿王有些好笑道看着她道:“你这是在生本王的气?”
    谢安澜道:“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师父何必刺激他?”
    睿王挑眉道:“很好?哪里好了?如今即便只是洛西和西北军提起他来,会说的也只是他是睿王的徒婿,谢无衣的丈夫。将来若是身份在公开,世人也只会说他是睿王的外甥。本王知道,就算没有本王这个舅舅,多给他几年时间他依然能够平步青云。但是他既然倒霉摊上了,就只能认了。他本就有绝世之才,却总是在小处磨磨唧唧,像什么样子?”
    谢安澜无语地道:“师父,你不觉得你对他的要求太高了一些么?”
    睿王道:“本王不在乎他能不能继承睿王府,也不在乎他能不能功成名就。但是他既然有了目标,就应该好好坚定不移的走下去。你告诉本王,上次你去莫罗,他非要跟去意义何在?”
    谢安澜道:“师父,有时候人生并不是只有目标和终点,过程也是很重要的。”
    睿王斜了她一眼道:“让通往终点的过程变得更加复杂艰难?”
    谢安澜磨牙道:“是更有趣!师父,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了。”
    睿王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总之你们想明白了就最好。本王可不希望有朝一日他一个不小心弄死了几个人,你们再闹得天翻地覆。”侧首看了一眼谢安澜,睿王道:“恩爱的夫妻本王不是没见过,当年我父王与母妃也也不见得就比你们情浅。本王倒是没有见到父王上个战场母妃就要千里相随,母妃回娘家住个几天,父王就要跟上去的。更不用说…一个男人若是连留住自己的妻子的信心都没有,整天就知道吃飞醋,可见他也确实是没什么自信。要不,你就乖乖跟他回去,以后老老实实的当个贤妻良母,别跟外面的这些男子接触了。你行么?”
    谢安澜忍不住莞尔一笑道:“师父,我觉得你不像是陆离的舅舅。”
    睿王挑眉,只听谢安澜道:“我觉得你像他娘啊。整天担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人家做娘的好歹还好能好好讲出来,你偏要去惹他生气,好好的象牙到了你嘴里都变成那啥了…”
    “混账!”睿王大怒,抬手就想要去抽对面口无遮拦的人。谢安澜已经快一步掠出七八丈远了,笑吟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舅舅,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能四平八稳的过一辈子呢?我们心里有数,你有空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的终身大事吧。”说罢,人影已经飘出了老远了,只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
    睿王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不见,无奈的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
    他确实对陆离这个外甥不太放心,并不是他不够优秀,而是实在是太过优秀了。别的不说百里修二十岁的时候可能学问不输于陆离,但是心计手腕只怕还要稍逊一筹。越是这样,睿王就越担心。一个向陆离这样冷淡无情,心怀野望的人,却将自己的妻子看的如此重要。
    物极,必反。
    一旦这两人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只怕陆离就要被毁掉一半了。与其任由这些隐患一直隐藏着,还不如在如今还并不严重的时候直接掀开到台面上来。
    幸好,无衣是个非常聪明且心思明亮洒脱的女子。这确实是陆离的福气,也让他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之前攻打上阳关算是取得了一场小胜,但是只要没能撼动上阳关的防御,那么这小小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就是微不足道的。但是这上阳关本就是原本的东陵用来防御胤安的。虽然现在关卡翻转,却依然还是不容小觑。想要攻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谢安澜坐在大帐中仔细的研究着桌上的各种卷宗和地图。其中甚至包括当初新建上阳关的设计图都有,谢安澜也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座雄关也是一座险关。
    如果无法在正面攻破上阳关的话,那么就要考虑从侧翼攻击了。但是…上阳关左右都是群山峻岭绵延三百里,想要从那些地方绕过去何其困难,大队兵马不被困在山里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更何况,时间上也来不及了。等他们绕出了山里,宇文策的援军也早就到了。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偷袭上阳关而是自己被援军给包围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打算起身出去走走。门外的守卫禀告道:“启禀公子,高将军和百里大人来了。”
    谢安澜微微扬眉,“请。”
    门外,果然是高裴和百里修还是百里胤三人鱼贯而入。百里修的脸色依然还有些苍白,不过既然肯起身了想必也没什么问题。谢安澜笑道:“高将军,百里大人,百里公子。”高裴道:“可是我等打扰谢公子了?”
    谢安澜笑道:“就算三位不来,我也要出去走走。三位请坐。”
    三人各自落座,百里胤看了一眼桌上的图纸和卷宗,道:“谢公子在研究上阳关?”
    谢安澜无奈的笑道:“师父说让我好好看看,我也不知道能看出什么名堂了。”
    百里胤笑道:“谢公子是睿王殿下高足,不必过谦。”
    谢安澜心中暗道哪儿是过谦啊,她跟着睿王是学武功的,可不是学兵法的。说真的,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行军打仗都不是她擅长的东西。睿王之前说要她继承西北军纯粹是为了给陆离施压和胡说八道,最多也只会给她属于陆离的亲卫军罢了。除非睿王殿下真的不想要西北军好了。
    高裴倒是沉着稳重,沉声道:“谢公子也不必太过着急。”
    谢安澜点点头笑道:“三位此时联袂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百里修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攻打上阳关,在下倒是有个主意。高将军说想要找人商量一下,咱们就只好来打扰谢公子了。”谢安澜有些惊讶地挑眉看了一眼高裴,高裴点了点头。谢安澜慎重地道:“不知百里大人有何打算?”高裴本身就是一军主帅,有什么事情最多跟睿王沟通一下罢了,甚至不必完全受睿王节制。既然高裴说要找人商量,显然是对百里修的这个所谓的主意有些迟疑。
    百里修道:“也没什么,在下早年也曾经四处游历。对东陵胤安两国边境倒也算得上熟悉。想要攻破上阳关倒也并不是只有强攻一条路可以走。”
    谢安澜点点头,“请百里大人赐教。”
    百里修道:“两位也知道,距离上阳关七八里外有一处胤安兵驻守之地。胤安人之所以派人驻守这个地方,便是因为这里有一条可以绕过上阳关直接进入胤安的小路。如果咱们晚上带人偷袭,夺取此地然后率兵马尽快通过的话,上阳关上的守军只怕还不急调兵支援。”
    谢安澜问道:“高将军有何疑虑?”
    高裴道:“这个地方我也听说过,但是据在下所知,那是一条死路。”那地方原本就是东陵的地盘,高裴想要知道并不是什么难事。
    百里修摇头道:“若真是死路,上阳关守军又何必分出兵马去驻守?高将军若是不信,不如这一战便由在下亲自带兵,在下可以立下军令状,若是不成,任凭将军处置。”
    高裴蹙眉,沉吟了片刻才道:“百里大人是西北军的监军,何敢劳烦?”
    百里修道:“都是为陛下效力罢了。在下自动请缨,倒不是跟将军开玩笑。早年在下曾经路过过那个地方,自然知道该如何通过。”
    高裴在东陵的高级将领中虽然年纪算是轻的,但是却并不冲动妄为。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百里修叹了口气道:“高将军如此犹豫不决,在下就只好去请教睿王殿下了。”高裴依然不为所动,道:“若是能够攻破上阳关,无论是高家军还是西北军立功,都是一件好事。”
    百里修挑眉道:“但是将军别忘了,睿王殿下说,此事交给高将军和谢公子处理。”
    高裴道:“谢公子,你怎么看?”
    谢安澜沉吟了片刻,问道:“百里大人当真有万无一失的把握?”
    百里修道:“在下说了,愿立下军令状。”又看了看谢安澜道:“其实谢公子无须如此防备在下,在下既然到了战场上,自然也希望立下军功的。若是此时还从中作梗,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安澜笑道:“百里大人言重了。既然大人如此有信心,在下也不好多说什么。五千兵马,大人觉得可够了?”
    百里修眯眼打量了谢安澜良久,方才悠悠道:“绰绰有余。”
    谢安澜笑道:“如此,就有劳百里公子了。在下希望到时候百里公子为师父献上的是战功,而非…公子的首级。”眼下之意,如果百里修失败,那就只能按照军令状取下他的首级了。谢安澜的眼神倒更像是在告诉百里修,你赢了最好,输了也不错,反正我们都不亏。
    百里修垂眸,拱手道:“那在下就多谢谢公子信任了。”
    除了谢安澜的帐篷,百里修带着百里胤走出去了一段路方才回头看向正站在门口与高裴说话的人,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睿王的徒弟,果然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百里胤道:“小叔,你真的要亲自带兵?”
    百里修道:“不然能如何?不仅要带兵,还要大胜而归。”
    百里胤有些意外,百里修轻叹一声道:“我说了需要军功,并不是说说而已。”所以,现在高裴和谢安澜就防着他,实在是有些多虑了。
    不过谢安澜只给他五千兵马还需要立下军令状,却着实是有些让人郁闷啊。倒不是说五千兵马太少了攻打那地方困难,而是…区区五千兵马,他若是从中做什么手脚未免太不还算了一些。想必谢安澜也是想到这一点,才答应了他的请求的吧?
    倒不是百里修这次真的想要做什么手脚,而是发现自己没有做手脚的余地,对一个聪明人来说,还是不太舒服的。
    “走吧,回去准备准备。本公子第一次出征,总要打一个漂亮的帐给谢姑娘瞧瞧。”
    “……”谢姑娘?
    转身离去的百里修并不知道,在他满腹心思的时候。此时远在几百里外的某人也正在准备对他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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