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她奇怪,“今天不行么?”
    “不是这个意思。”书辞指着窗外,小声道,“可今天有灯会……”
    “正月十九才收灯呢,明天也有。”陈氏把账本交给她,劝道,“哪天去不是去?改日看也是一样的。”
    书辞低头翻了几页,认命地答应:“哦。”
    见她有些失落,陈氏沉默了片刻,又开口:“乖,你听话,晚上家里没人我也不放心。还记得上年么?就是这么被人偷了条玛瑙串儿。”
    她语气缓和下来:“这个家,你爹不顶事,莫儿又还小,你得时常帮着娘些,知道么?”
    经她这么说,书辞也只好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心甘情愿一点:“知道了,我会好好看家的。”
    走出来时瞧见紫玉拿着根黄瓜啃得很欢快。
    “小紫……”
    后者听她这幽怨的语气,连忙打住,“小姐,先说好,今晚我可没法陪你,我娘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书辞埋怨道:“真不仗义。”
    繁华的北京,满城举灯,亮如白昼,高树上有烟火绽放,万彩千光绚烂无比。
    王府和街市形成两个鲜明的反差,从正院至花园,灯光寥寥,回廊下走动的婢女仆役皆不敢大声言语。这是府里一贯的规矩。
    沈怿靠在栏杆边仰头欣赏,烟花的光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拿酒。”
    底下一个侍女手举托盘,战战兢兢地走上前,高远看见她手抖得厉害就知道不好,果然酒杯还没摆上,就被她抖得摔了一地。
    高远在心头暗叹,嘴上还得尽忠职守地喝道:“放肆!”
    侍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婢是新来的,下次不会了,下次不敢了……”
    沈怿倚着栏杆看花池水面细碎的月光,半晌才站起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手里晃着腰间药囊下的穗子,缓缓走到侍女跟前。
    她还在磕,磕得砰砰作响,许是看见了他的鞋面,忙颤巍巍的抬起头。
    冷月下的这个人,阴森得像是恶鬼,他的容貌虽算得上出挑英俊,但那双眼睛实在凌厉迫人,半影在月光下的眉目,即便瞧不出任何情绪,也依旧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可怖。
    沈怿居高临下看她,随后移开视线,淡淡抛下话:“你看着办。”
    高远垂首应是。
    “王爷,王爷……”
    久居王府的人都知道这几个字祸福难料,侍女也顾不得许多,哭着抱住他的衣袍。
    “王爷我求求你了。”
    “你求我?”他淡声问,“怎么,我王府是龙潭虎穴么,你怕成这样。”
    “不、不是的……”
    “那你哭什么?”
    “我、我……”侍女茫然无措,也答不上来,高远见状赶紧把她先拉下去。
    沈怿抖了抖袖摆,抬脚往卧房走。
    抄手游廊上点灯的丫鬟见他路过,恭恭敬敬地提灯立在旁边。
    巡夜的侍卫背脊挺得笔直,手摁在佩剑上,目不斜视。
    他的府邸太安静了,一向如此。从前没觉得有什么,不知为何,今夜突然发觉四周有点空,冷冷清清的。
    天色还早,沈怿独坐在桌边,隔着几堵墙尚能听到街市上繁杂的说话声,锣鼓喧天。
    他摆弄着那个药囊,眉峰微颦,全神贯注地不知是在思索什么。
    待夜空再一次绽放烟花时,沈怿忽然起身,信手将放在角落里的面具取了出来。
    *
    “您家的茶叶都在这儿了,您看看数量对不对。”
    书辞核对完了账目,点头将银钱给他,“辛苦了,这时候还来跑一趟。”
    送茶的老汉接过钱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说完,又问她:“二姑娘今天不出去看花灯么?灯市上热闹得很呐。”
    书辞牵了牵嘴角,无奈地一笑:“不去了,我不喜欢看花灯。”
    老汉颇有些遗憾地长长哦了声:“这样啊……那我先走了。”
    “嗯,您慢走。”
    把大门关上,书辞蔫头耷脑地回到小院中。
    刘婶正从厨房出来,见了她礼貌地笑笑:“二小姐。”
    书辞礼节地问:“刘婶,回家啊?”
    她笑着说是,“灶上给您留了糯米糕的,您夜里若是饿了可以吃点。”
    “好,谢谢。”
    刘婶这一走,宅子里就真的只剩她一个人了。
    书辞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四周不时有烟火升空,她仰头看不清晰,索性推开后门,在台阶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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