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办得很快,也不知他究竟找了个什么由头,当天下午就派人来请了。
    山庄偏门外停了两辆黑漆平头车,前后都是王府护送的亲卫。书辞正踩车辕准备进去,高远忽然把她拉到一旁。
    “高大人。”见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书辞不禁奇怪,“您有什么事吩咐么?”
    高远压低声音,“王爷生病了,你一会儿到他的车上去帮忙照顾照顾。”
    对于沈怿,书辞心存感恩,自然没有二话,“可是伺候的活儿有侍女,我去合不合适?”
    “合适的合适的。”高远推了推她,“咱们府里的丫头怕他怕得紧,就你胆子还大点,人在病中难免脾气不好,你去让他宽宽心。”
    然后便不由分说把她扶上了车。
    沈怿正倚着软枕休息,抬眼就看见书辞打起帘子钻了进来。
    “王爷,高大人方才告诉我说您病了?”
    她在一旁坐下,伸手便去探了探他的额头,的确要比自己的烫上许多,“您发烧了?”
    沈怿微微偏头,避开她的手,“你到现在才发觉?”
    “我之前没留意……”
    他闻言冷哼,“你一门心思都扑在那个面具人身上了,又岂会留意我。”
    听到马鞭抽动的声音,车子已缓缓开始前行。
    书辞心里内疚得很,“您病得严不严重?要不咱们歇几天再走吧。”
    “皇上跟前已经告了假,理由也找了,事到如今,难不成你还让我下车?”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口气虽不严厉,可话里句句带刺,果然是病中脾性不好。书辞不敢招惹,忙去小几上给他倒了杯茶,“王爷,发热时身体缺水,您多喝些水吧,会好受点。”
    他也没应声,只接了过来,慢条斯理地抿着。
    车队摇摇晃晃行在官道上,和来时一样,满目仍旧是一片碧青。
    今天是个阴天,风吹得车帘猎猎作响,将草原上青翠的苜蓿卷进车内,书辞一面低头捡出去,一面趴在窗边仔细地朝外张望。
    沈怿没什么精神,懒懒的歪在一边瞧她:“你在看什么?”
    书辞并未转头,“在看路人……”说着便奇道,“这些人的穿着挺古怪的,您有没有发现,他们身上都有个相同的图腾。”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他淡淡道:“那是麒麟。在这里,麒麟被奉为神物,是乌洛侯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书辞了然的颔首,却仍没收回视线。
    见她专注至此,沈怿不由得开口:“有那么好看吗?看这么久。”
    “不是。”她解释道,“我只是想,万一他也正好回京,或许咱们能遇上。”
    静静望了她一会儿,沈怿轻轻一哂,“这么在乎他,还说不是情郎?”
    “王爷。”书辞颦眉侧头,不满道,“您能不能别老关心我的婚姻大事啊?”
    “怎么,关心不得?”他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我若愿意,公主皇子的婚事都能关心,何况是你。”
    那倒是,别说公主,哪怕太子在他面前也得规规矩矩叫声皇叔。可惜今上立后太晚,还不曾有子嗣。
    她默了默没做声,沈怿把茶杯放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镇国将军的公子你看不上,锦衣卫千户你也看不上,就偏偏想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穷小子?”
    书辞不能苟同地反驳道:“终身大事怎么能和金钱相提并论?那也太俗气了。”
    他拿眼睇她:“哦,原来你还是个清高的人,真没瞧出来。佩服佩服。”
    “这不是清高……”她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解释,“我一开始也不想,可有些事,那不是没办法么。”说完,又嘀咕道:“一看您就没心上人,不会懂的。”
    沈怿悠悠垂下眼睑,看她低头给茶杯倒满水,难得的一句话没说。
    马蹄在耳畔嗒嗒作响,车子吱呀吱呀摇晃,听上去竟有些许宁静祥和之感。
    在书辞把茶杯递上来时,他信手将糕点盘子推到她面前,“他是做贼的,你不怕跟着他吃苦?”
    “做贼也能金盆洗手啊,而且我倒是觉得普普通通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书辞拣了块桂花糕,“那些王公贵族家比我家都还复杂,每天肯定过得很累。”
    “至少有人服侍,不愁吃穿。”
    “做生意赚了钱一样不愁吃穿。”
    他抿了抿唇:“那往后也没机会到这种地方来了。”
    书辞闷闷道:“来了还有性命之忧,不如不来的好。”
    “你……”沈怿恨铁不成钢地干瞪着她。
    这才反应过来不能当着他的面这么说,书辞赶紧打圆场:“当、当然……再好也没法和王爷您比的,谁要是往后嫁了您,那绝对衣食无忧,京城里横着走。”
    沈怿:“……”
    提起这个,她忽然想到什么:“王爷,您怎么也没定亲?”
    沈怿无力地叹了口气,敷衍道:“暂时不想成家。”
    “那红颜知己呢?”
    他抬眼:“没你的多。”
    “……”
    风越吹越大,但到底没有下雨。
    马车从两山间的小道上驶过,不急不快,速度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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