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当真和薄家之事有关,甚至还和薄家一起碰了当初荆南赈灾之银,害的那么多人枉死,那我定然会亲手拧掉他的脑袋!!”
    屋中三人看着褪去了往日温和,满身肃杀之意的谢老夫人,都是神色复杂。
    换做他们,被信任之人背叛甚至利用,怕是都难以一时间缓和过来。
    更何况是谢老夫人。
    几十年的交情,多年的信任,一朝全部落空,谢老夫人就算心性再洒脱,又怎么可能全然不在意?
    谢勤深吸口气说道:
    “母亲,越家的事情毕竟还没有查清楚,是与不是也未曾定论。”
    “二哥将消息送回来,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怕那越家真有问题的话,您在不知情下会被越家父子利用。”
    “宣平侯府如今正在风口浪尖,经不起折腾,可却也并非是人人都能够伸手之物。”
    “如若那越荣、越骞真与荆南和薄家的事情有关,甚至利用了母亲,对我宣平侯府心存恶意,那他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母亲也不必脏了您的手,自然会有人跟他们清算所有的事情。”
    谢老夫人并没有在跨院里久留,哪怕她表现的格外淡定,可是越荣的事情依旧对她冲击极大。
    谢勤有些担心谢老夫人的情况,便出门送了谢老夫人回锦堂院,而祁文府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跟谢勤二人说了一声,借口还有荆南之事要与苏阮商量,留在了跨院这边。
    祁文府坐在苏阮对面,采芑替他添了茶水退了出去之后,祁文府才说道:“老夫人这头,怕是一时难以开解,她眼中容不得沙子,你得多劝着她一些,让她万勿冲动,免得打草惊蛇。”
    苏阮摇摇头道:“我知道的。”
    谢老夫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的人,她虽然看着不怎么管事,可实则心思却是通透的很,有时候看事情比任何人都看的明白。
    越荣的事情虽然会让她难受,可苏阮相信那也只是一时的,谢老夫人定能想通。
    苏阮对着祁文府问道:“祁大人,越家的事情你怎么看?”
    祁文府抓着橘子的爪子,眉心因为苏阮那声“祁大人”轻皱了皱。
    之前每次见面的时候,苏阮叫他祁大人的时候,他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好的,可是这会儿再听到她这般唤他,祁文府却突然觉得这称呼让他有些不爽快。
    “你我也算是同历风雨了,称呼不必这般生疏,况且你也不是朝中之人,这般场合唤我一声大人,总觉得有些奇怪。”
    祁文府说道:
    “我年长你几岁,府中行四,你可以唤我一声祁四哥。”
    苏阮闻言怔愣了下,不解的看着祁文府。
    她可从来没管祁文府叫过哥。
    上一世给祁文府当丫环的时候,她管他叫过大人,叫过公子,也叫过四爷,后来他们两人“反目”之后,她便直呼其名,要么便是这厮那厮的瞎胡叫。
    她还从来没管祁文府叫过哥。
    苏阮嘴唇动了动,迟疑:“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祁文府淡然看着她,“我年长于你,府中也与谢家有所往来,虽算不上世交,可你我也算是同患难过,你叫我一声四哥有什么不好?”
    “我就是觉得有点儿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苏阮看着祁文府的脸,下意识道:“之前我管你叫世叔……”
    “……”
    祁文府脸色陡然黑了几分,手中揉着橘子的动作重了些,直接扯掉了一撮毛。
    “喵!”
    橘子瞬间炸毛,一爪子拍在祁文府腿上,然后瞬间挣脱了之后,就跳下去爬到了苏阮身上。
    苏阮瞧着被揪疼了的橘子顿时心中后悔,她怎么就嘴秃噜了。
    没人比她更清楚,眼前这人有多龟毛,瞧着正正经经的,可实际上臭毛病一堆,而且臭美又自恋,他自己送上门了让她叫哥,她一句世叔怕不能将人给气死。
    苏阮极为有求生欲的强行扭转了话头:
    “不过我觉得叫世叔也太不合适了,祁大人风华正茂容色无双,这般年纪轻轻的叫世叔也未免太显老气了一些,既然祁大人不介意,那我便叫你祁四哥了。”
    “往后还请祁四哥多加指教。”
    祁文府见着苏阮乖乖巧巧的朝着他笑,嘴里还叫着他四哥,一副“我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架势,他刚才那点郁卒瞬间便散了个干净。
    他瞧着苏阮一副吃定了他的样子,扯扯嘴角:“放心,我往后定会好生指教你的。”
    苏阮后颈一凉,总觉得祁文府这话有些怪怪的。
    不过是顺口一言,场面话罢了,这厮还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
    他对他有什么好指教的?
    祁文府见苏阮一脸警惕的模样,心中有些乐,要说他也见了不少人了,可是像是苏阮这般五感灵敏的当真没有几个。
    他见苏阮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也没有多解释,而是又将话题转回了之前越家的事情上面。
    祁文府直接说道:“对了,你刚才问我对越家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苏阮瞬间便被转移了心思,忙点点头道:
    “对,你方才对着祖母时,好像并没有把话说完,你说越荣和越骞不一定是替二皇子屯兵,朝中还有其他人掺合其中。”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272章 你是说,钱太后?!
    苏阮抬头看着祁文府说道:“你刚才曾经说,薄家屯兵未必是为了二皇子,是什么意思?”
    “你是怀疑,薄家身后另有其人,还是觉得薄家和二皇子都被人利用当了挡箭牌,而嶂宁的事情就只是个幌子?”
    祁文府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不过是随口一提,更是为了提醒谢老夫人。
    不过是短短一语,就连谢勤和谢老夫人都没有察觉到不对的地方,可是苏阮却直接就提了出来。
    祁文府看着她挑挑眉:“你知道什么?”
    苏阮这语气,可不像是随口一问,反而倒像是早就知道了薄家的事情,甚至对薄家和二皇子的事情起了怀疑,只是不敢确定。
    如今从他口中听到同样的消息之后,想要跟他求证一样。
    祁文府微眯着眼说道:“薄家和二皇子的事情,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阮听到苏阮问话,愣了下微垂着眼睑道:
    “我能知道什么。”
    “上次宫中出来之后,我就一直留在府中修养,谢侯爷去了嶂宁,大哥也日日都在太子身边无暇回府,我对外面的那些消息还是从你这边听来的。”
    苏阮说完之后抬眼看着祁文府,眼中一片坦然,
    “我不过是刚才听到你跟祖母说越荣父子的事情时,无意提了一句,说薄家想要在嶂宁屯兵,一家之力是远远不够的。”
    苏阮手里摸了摸橘子脖子里的软毛,让得它趴在她大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轻叫声。
    苏阮说道:“你刚才也说了,想要屯兵,天时地利,钱财权势,缺一不可。”
    “薄翀在朝中的确是有些势力,他身后的薄家有太后、裕妃撑腰,也的确在京中显赫。”
    “可是尽管如此,想要单凭着薄翀一人便掏空了户部国库,甚至隐瞒数年未曾被人知晓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个陈安宁不过是个小喽喽而已,往上之人能钳制薄翀,甚至让薄翀为他所用,那人又怎么可能是什么易于之辈?”
    苏阮嘴里十分有条理的分析着,看似合情合理。
    可是苏阮却知道,她实际上最大的把握,就是越荣和越骞曾经跟随的安帝。
    之前苏阮还曾经想着,如果越荣他们父子和祁文府一样,这个时候还没有投奔安帝,而越骞成为安帝身边大将是后来阴错阳差、机缘巧合的话。
    她或许还不会多疑,只以为她之前怀疑不过是多心。
    可是越荣父子之前的反应,还有谢渊写回来的信中有关林罡关于那父子二人的猜测,无一不证明她之前所说的那些并非是乱想。
    越荣是真的有问题,而越骞怕是此时就已经成了安帝的人,那他又怎么可能帮着薄家去辅佐二皇子?
    所以,薄家要么是一早就舍弃了二皇子,转投了他主。
    要么就是薄家被人蒙在了鼓中,薄翀自以为自己辅佐的是宇文延,可实际上却被人哄骗,之前经由他手送往嶂宁的那些银子根本就没有留在嶂宁。
    薄翀被人当成了挡箭牌,更是被人当成了明面上的幌子。
    那暗中未曾露面之人借着与薄翀合力,用着屯兵的借口,让得薄翀和薄家源源不断的将银钱、兵器,送往嶂宁。
    而实际上,那些东西早就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可薄翀却完全不知情,甚至还一直以为那嶂宁屯兵之事是他自己做的。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天在宣正殿上,祁文府不过是猜测一言,薄翀就会那般神色剧变,甚至后来在钱太后那般言语逼迫之下,以为必死之局,为了保全薄家,不牵连到二皇子和裕妃,生生撞死宰在了宣正殿里。
    同样的,也能够解释了,为什么薄翀和薄家明明送了上百万两银子去了嶂宁,可谢渊他们去了嶂宁之后,所寻到的“叛军”却只有区区二、三千之数。
    薄家十之八九是成了旁人的幌子,而二皇子宇文延也根本就是那出头的鸟儿。
    苏阮心中思绪万千,面上却没露出太多异色。
    这一世很多事情都与上一世不同,而越当她深究下去,苏阮就越觉得。
    上一世哪怕她权倾朝野,也杀尽了那些曾经害过她的人,可终究有很多事情她都好像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
    那时候谢家没了,谢老夫人他们也早已经去了十余年。
    她自以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却未曾想过,那结果或许只是旁人想要给她的结果而已……
    “苏阮?”
    祁文府看着我脸色阴晴不定的少女,第二次在她眼中察觉到了渗人的寒意。
    上一次时,还是在他们初见之时,苏阮提起荆南旧事,主动拿自己为饵,诱他来宣平侯府设局给他,用那本账册换取他承诺的时候。
    祁文府皱眉说道:“你怎么了?”
    苏阮抿了抿唇,压住了心头涌动的杂思,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觉得,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而朝中还有薄家同党,亦或者说薄家和薄翀都只是被人当了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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