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南的事狠狠伤及了皇室颜面,而越荣父子的事情就如同在他本就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捅刀子,难免会让他记起先前宫门前的难堪。
    苏阮与荆南牵系太重,而她父亲又得民望。
    明宣帝难保不会担心她去了荆南之后,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苏阮想到这里忍不住心中叹口气,低声道:“多谢太子殿下提点,可是这一趟我还是要去的。”
    太子闻言看了她一眼:“我知道,我也没想着拦你,我只是想要提点你一句,有些事情能放则放,有些东西欲速则不达,别求一时因果。”
    苏阮抬头看着太子。
    太子说道:“朝中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般安宁,先前荆南的事情好不容易平息,父皇既然已经命祁大人暗中追查嶂宁屯兵之事,就不适合再有旁人插手。”
    见苏阮皱眉,太子看着她。
    “我不知道薄家之事已了,苏大人冤屈已平,你为何还不肯罢休。”
    “可是你要清楚,谢侯爷这些年之所以能够立于朝堂,深得父皇宠信,就是因为他从不与文臣相交,不掺合朝中政事,就连和姻亲沈家也鲜少于朝堂帮扶。”
    “谢家从年前到现在出了太多事情,先是曹家,后是薄家,再到二皇子和越家……父皇表面上虽然没说什么,可心中对谢侯爷却已有疏远之意。”
    太子看着苏阮时,目光锐利了许多。
    “苏阮,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追查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父皇不是寻常人,他的心思难以猜度,而且父皇要的是纯臣,是心无杂念不会为他人所扰的领兵之将,而不是一个掺合太多朝中私秽之事、忘却本职的宣平侯。”
    “谢家这段时间太过冒头了些,这于他们来说不是好事。”
    苏阮脸色微变,攥紧手心:“苏阮明白。”
    太子收敛了厉色,脸上重新恢复了温和。
    “你是个聪明人,青珩也一直将你当作亲妹妹护着,我相信你是希望谢家好的。”
    苏阮抿抿唇没说话。
    太子没在谢家久留,和苏阮说了会儿话后,转身便准备离开。
    苏阮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叫住了他:“殿下。”
    太子回过头来,眼神疑惑。
    苏阮开口:“朝中波谲云诡,暗潮汹涌,殿下身处风口浪尖,也需处处当心。”
    太子闻言嘴角轻扬,笑容温和:
    “我知道,断不会连累了青珩。”
    “等你去荆南之时,记得替我给苏大人和那些将士上一柱清香,感谢他们当初誓死守卫边城的忠义。”
    苏阮福身行礼:“多谢殿下。”
    太子离开之时,谢渊亲自去送,而苏阮则是站在院前的石阶上,想着太子刚才所说的那些话,脸上神色变化不断。
    如若太子没有提及,连她自己也没留意,从年前曹家的事情开始,谢家就接连掺合了太多的事情。
    谢渊和陈氏的婚事本就是明宣帝心中一道梗,而她呆在谢家于明宣帝来说未必不在意,谢渊这段时间先是和林罡为了嶂宁之事频频来往,后又和祁文府数次接触,甚至又插手了这次越家的事情。
    虽说是明宣帝自己下旨让谢渊和林罡调查嶂宁之事,可难保明宣帝不会多想。
    太子话如同钟鼓敲响在她耳边,苏阮猛的惊醒。
    谢家近来的确太过招眼,是该沉浸一段日子。
    谢渊送走了太子回来时,就看到苏阮对着院前盛开的茶花出神,连他走过来时也未曾察觉。
    谢渊开口道:“阮阮?”
    苏阮回神:“侯爷。”
    谢渊好奇:“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苏阮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刚才太子问起了我什么时候去荆南的事情。”
    谢渊闻言这才想起这一茬来。
    年前苏阮便已经定下,开春之后要去荆南一趟,只是这段时间太多事情他倒是一时间给忘记了。
    谢渊问道:“我居然忘记了这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苏阮回道:“应该就在这段时间。”
    京城到荆南太远,若是拖到三月后再启程,遇到春雨绵绵泥泞之时,路上耽搁怕是要月余时间,等到了荆南时,怕是那忠烈堂都已经修好。
    祁文府早与她约好要同去荆南,而他又奉皇命前往荆南主持修建忠烈堂,所以最迟不过这数日之内恐怕要准备启程。
    谢渊想了想:“从京城到荆南走水路会快一些,且你身子不好也少些颠簸。”
    “既然准备要启程,这几日便提前让府里准备好路上要用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匆忙。”
    苏阮点点头应声下来:“我知道,多谢侯爷。”
    谢渊皱了皱眉:“你来府中多长时日了,这谢字还总挂在嘴边,这般客气的,让你祖母瞧见又得说你生分了。”
    苏阮抿唇笑了笑。
    谢渊摇摇头:
    “算了,每次与你说了你也总没记着。”
    “你方才不是要去看你大哥吗,走吧,去瞧瞧他,那小子这次倒是遭了罪了。”
    第386章 东宫长随
    谢青珩的伤势说重不重,可说轻却也算不得轻。
    当时跟踪越荣父子的时候,他靠的太近,后来爆炸时他虽然及时躲开,可胳膊上却依旧被炸伤,后来为了拦着逃跑的越骞,又被越骞手中利器所伤。
    哪怕在太医署里养了几日,可谢青珩回来后依旧还得养着。
    此时他胳膊上用布绑着吊起来,半靠在床上时脸色少了血色。
    瞧见谢渊和苏阮时,便开口:“父亲,阮阮。”
    “好些了吗?”谢渊问道。
    谢青珩点点头:“好多了。”
    谢渊皱眉看着他道:“你这次实在是太冒进了。”
    “我原就跟你说过,让你远远缀着他们就是,等到了地方之后我会亲自锁拿,可你倒好,居然自己冲了进去,要不是你命大,而且祁文府又早早跟着你,你这次怕就跟越荣一样折在了那里。”
    “你往日行事最是谨慎,这次怎么会这么冲动?”
    谢青珩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他当时根本没想靠近,也的确是远远缀着。
    越荣和越骞都是易于之辈,而且苏阮之前已经提醒过他,那越骞功夫极好,他要是跟的太近,容易被人发现不说,也怕打草惊蛇让得越骞父子朝他下手。
    可是后来入了后山出了意外,他才会贸然靠近,谁知道就出了事情。
    谢青珩对着谢渊的怒气原本是想要解释的,可是话到了嘴边,他却又像是生了顾忌咽了回去。
    苏阮本就一直看着谢青珩,自然也留意到了他脸上的异色。
    她眼眸微变了变,在旁开口说道:
    “侯爷,这次的事情也是意外,大哥也不想的。”
    “眼下追究大哥冲动,倒不如想想,这府中的消息到底是怎么泄漏出去的。”
    谢渊闻言脸色阴沉。
    他是武夫不善权谋,可他不是傻子。
    那桃源坡后山之上的黑火绝不是临时准备的,那么大的动静,所要用到的黑火数量绝不会少,而且刚好能够炸死了越荣,还差点连越骞也一起弄死。
    他可不相信只是巧合而已。
    越荣他们定然早就跟人通了消息要在那处见面,而他们父子被人当了弃子。
    那桃源坡后山之上,打从越荣父子踏入那一刻开始,那幕后之人就没想着让他们活着出去。
    所谓的碰头联络根本就是个幌子!
    谢渊比谁都清楚,越荣父子入府之后的动静,而派去监视他们的人也是他亲自挑选的,中途绝不可能出了差错,可是消息到底是怎么传出去的?
    那些人又是怎么提前布置,不仅坑了越荣父子,更险些连他们这些跟踪过去的人也一并端了。
    谢渊沉声道:“这府里上下到处都是侍卫,无论是丫鬟婆子还是管家下人,出入时都有人盯着。”
    “分到祥云院伺候越荣他们的人,都是我和你祖母特地挑选过的,都是口风极严,也绝不会被人收买的。”
    “事前越荣和越骞几乎未曾外出,更没有去外面见过什么人,我实在想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苏阮微眯着眼,突然道:“他们没出去,有没有可能,是有人进府?”
    谢渊愣住。
    谢青珩也暂时抛开了桃源坡后山上的事情,看着苏阮道:“你是说,有人借口入府,再帮着他们传递了消息?”
    苏阮点头。
    谢渊皱眉:“越荣他们入府的时候,还未出年节,府中来来往往的人极多,若是想要一一排查恐怕很难。”
    而且没有真凭实据,越荣已死,越骞跑了的情况下,他们怎么能知道当初到底是谁帮他们传递的消息?
    苏阮闻言说道:“其实也不算太难,虽然那段时间入府的人多,可是大多都是来府中走亲戚的或是拜年的,其中有不少都是家世清白极为容易查到底细的。”
    “除了这些人外,上门的朝中官员和各府女眷并不算太多,能够接触到越荣父子的人更是少。”
    “想要传递消息,总要见面或者有机会说话才行,侯爷只需要好好想想,那几日可有什么平日里本不该过府却突然过府的人,还有曾经跟越荣父子碰过面甚至说过话的人就好。”
    谢渊皱眉,半晌后开口:“这事情恐怕要问问你祖母才行。”
    年节前后,他大多都在外忙碌。
    后来又一直在查越荣和越骞的事情,再加上出入宫中,反倒是在府里的事情极少。
    府中若有客来时,大多都是谢老夫人和吴氏他们在招待,他亲自出面的反而不多,所以一时间倒也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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