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那闲工夫多写两首歌,别总给我出馊主意了。”
    “好的好的,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爱你哦么么哒~”
    唐安斓无奈挂断了电话,她向来对自己这个闺蜜没脾气。
    但她并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钟晓笛,正跟这件事真正的始作俑者在一起。
    红丝绒蛋糕和卡布奇诺已经端上了桌,钟晓笛叉了一大块蛋糕,满满当当塞进了嘴里。
    程骁坐在对面,挑眉端详着她:“好吃吗?”
    “当然,有人请客什么都好吃。”
    “我请着客,还要听你对小级花谄媚讨好,我的耳朵做错了什么?”
    钟晓笛鄙夷地翻了个白眼:“那是我和斓斓交流感情的方式,你懂什么?再说了,换成关子烈质问你,你指不定怎么狗腿了。”
    “不可能!”程骁义正辞严地反驳,“我跟你不一样,我可干不出那事儿!”
    说话间,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是那首关子烈的专属铃声《monster》——他的怪兽兄弟。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他顿了顿,终于还是在钟晓笛看好戏的眼神里,犹豫按下了接听键,“阿烈?”
    “嗯。”关子烈应了一声,平平淡淡且开门见山地问他,“是你撺掇钟晓笛,让她骗唐安斓去魔术俱乐部的?”
    “……”
    “你聋了?”
    程骁连忙喝了口咖啡压压惊,他小心翼翼捧着手机,瞬间切换献媚模式。
    “哎呀阿烈,你听我说~我这不是怕你思念成疾,想让你和小级花单独见一面么!看在兄弟也是关心你的份儿上,你就不要生气啦~”
    关子烈懒得搭理他:“……下不为例。”
    “好的好的,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爱你哦么么哒~”
    程骁生怕关子烈改主意,迅速挂了电话,然后一抬头就迎上了钟晓笛揶揄的目光。
    钟晓笛冷笑:“某些人奴颜婢膝的程度,根本也不次于我啊,还要不要脸了?”
    “那怎么能叫奴颜婢膝呢?你这一看就不是好学生,乱用成语,我这属于为了兄弟的幸福忍辱负重。”
    “快闭嘴吧你。”
    程骁极其不爽:“你吃着我的喝着我的,还骂我,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她振振有词:“是你主动约我出来的,又不是我求着你。”
    “……”
    “而且看这意思,你好像还另外有求于我。”
    事实证明,她猜对了。
    程骁一副“你脑袋瓜子怎么这么灵”的表情,他端着咖啡杯很是尴尬,半晌才斟酌着言辞,委婉询问。
    “嗯……我主要是想咨询一下,你朋友圈发的链接。”
    “什么链接?如何判断一个男生是不是人渣的那个链接?”
    “……是青春街道音乐狂欢节的链接!”
    青春街道位于港城西面城郊,被称作“不夜乐天堂”,白天关闭,晚上十点开始则是一片热闹繁华的景象,且每三个月举办一次盛大音乐节,凌晨两点开始狂欢到早晨六点,那里会聚集各类有音乐梦想的年轻人,据说音乐节内部的门票限定500张,极其难抢,而演出者都是网上有名的音乐人。
    鉴于门票的获得方式非常公平公正公开,纯靠手速,加之主办方严防死守黄牛党,无法通过特殊渠道购买,因此纵然是有钱有势的程少爷,也是一票难求。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求助钟晓笛。
    “你对音乐狂欢节感兴趣?我还以为那只是小众音乐人们的party呢。”钟晓笛笑了,“你去那里干什么?体验生活?”
    程骁难得认真地回答她:“这次狂欢节,我非常喜欢的一位音乐人也会去。”
    “噢……你还有喜欢的音乐人啊?”
    “我为什么不能有?”他步步追问,“所以你到底能不能帮我搞到一张票?我真的想去,可我也是真的搞不到票,加多少钱都买不到。”
    “我帮了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程骁一听有戏,顿时大喜,赶紧表态:“大不了事成之后我随你差遣,怎么都行!”
    “那你承包我接下来半年的甜点供应啊?”
    “没问题!我天天送你们班去都没问题!”
    钟晓笛满意一笑:“行,我知道了。”
    “那狂欢节门票的事儿……”
    “用不着门票,我跟主办方挺熟的。”她说,“到时候我刷脸,你直接跟着我进去。”
    “……”
    *
    关子烈掌心的伤口缝了整整40针,医生叮嘱了一堆话,告诫他按时换药别沾水,且近期要好好保护右手,避免一切剧烈活动,否则很可能再度裂开。
    两人提着一兜药离开了医院,唐安斓从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杯热饮和一袋咖啡糖,她陪他坐在路边长椅上,许久无言。
    她能感觉到他不是很开心,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直到关子烈先行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他指的是不久前,甄昱在魔术俱乐部说的那番话,关于关家,也关于他的父亲。
    唐安斓茫然抬眸:“没有啊。”
    “……真的没有?”
    “真的啊。”她说完顿了顿,神色古怪,“等等,难道你认为我应该问点什么?”
    关子烈注视着她,沉默良久,终是摇了摇头:“不,算了。”
    唐安斓剥开一颗刚刚买的咖啡糖递到他嘴边,她与他对视半晌,忽而展颜一笑,又软又暖,和她揍人时果断的模样全然不同。
    她说:“你可能觉得,我应该对你的家庭背景存在疑惑,需要积极地问点什么,才显得合情合理?”
    “……”
    “但其实你就是你,除了你这个人,我对其他事都不感兴趣,所以你不说,我也不会问。”
    她对他拥有最发自本心的评价,她坚信自己的判断,不希望被任何外在因素所干扰,更不屑于从别人的口中了解他。
    咖啡糖的味道,最开始会微微泛苦,可过不了多久,随之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浓厚甜意,一直蔓延到唇齿之间。
    关子烈含着糖没说话,他低下头,拨了一下自己被风吹乱的短发,将刹那间的所有情绪都藏在了眼底。
    他心怀感激,当然那种心情,除感激之外还有几分复杂的深意,但他不知从何讲起。
    他甚至都做好了被她询问的准备,可她最后仅仅是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感兴趣”,现在看来,那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
    生平第一次,他感觉自己彻底摆脱了父亲关肃的阴影和光环,有人真真切切把他当作独立的个体来看待——在她眼里他只是关子烈而已,这就够了。
    听得唐安斓又问:“你疼不疼?”
    “还可以。”
    “什么还可以啊,被刀割伤了怎么会不疼?”她懊恼地叹了口气,“你右手受伤,做什么事估计都很不方便,在学校是不是连写字也困难了?”
    关子烈道:“我小时候是左撇子,左右手都能写字。”
    “喔,听说左撇子的人都很聪明。”
    “不如你聪明。”
    这大概算是夸奖,唐安斓悄悄弯起了唇角:“谢谢,下礼拜我再陪你来医院拆线吧?”
    “不必了。”
    “诶?你自己能搞定吗?”
    关子烈看了她一眼,复又平淡移开了视线:“你挺忙的,还要照顾朋友,我不好打扰。”
    唐安斓琢磨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燕淮,她顿感哭笑不得。
    “你说燕淮啊?我跟他又不是天天呆在一起,打扰什么?”
    “你跟他关系很好?”
    “对啊。”她坦然点头,“我俩七岁就认识了,十二岁那年他家失火,我还救过他一命,所以我俩算生死之交了。”
    手中那杯热饮正在慢慢变凉,关子烈的神情阴沉晦暗,他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唐安斓等了很久,她试探性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语调温软地问:“关同学,你在生气?”
    “……没有。”
    “你明明就在生我气。”她一本正经,“我哪里做错了?你觉得我没有把你当朋友吗?”
    “……”
    “你错了,在我心里,你早就是我朋友了,跟燕淮的意义是一样的。”
    如果她没把他当朋友,当初就不会在小巷里公然对抗谢飞,也不会在校内得罪海钰,今天更不会怒揍甄昱——想想看,她为数不多的使用武力,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
    这莫非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其实道理关子烈都懂,但自己明白,和听她亲口讲出来,感受是不同的。
    他眸底冷意渐融,看她的眼神亮了几分,像有星光浮动。
    他低声道:“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没错。”
    “那为什么还称我为关同学?”
    关同学,听起来永远客套生疏,就像她对待其他人那样,看似温柔亲切,实则隔着远远的距离。
    唐安斓愣了:“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关子烈起身,他垂眸从她的袋子里又拿起一颗咖啡糖,凝视片刻,悠然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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