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寒假,我买了一张大年初一回去得票,大年初四又回来的票。我连时间都算好了,初一晚上发车,初三早晨到,见见朋友们,和雷叔叔打声招呼,坐初三晚上的火车再回来。我还来得及上初五的班。老板说了,小年假七天,只要来上班每天都加五十。只要抓住小年假的尾巴,我可以额外增收一百五。家也回了,人也见了,钱也赚了。想想我都觉得很美好。
    日子按着我的计划进行着。三十多个小时的车,我舍不得买卧铺,硬生生坐回来。白天还好,晚上那叫一个翻来覆去的折腾。为了打发时间,我的帆布包里装了三本书。两本小说,一本专业知识。慢摇摇的绿皮火车载着心无波澜的我一步步向q城逼近。
    q城,一座五六线的小城市,比起s城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但是,那是我的出生地,我的成长地,它承载我太多的孙甜苦辣的记忆。虽然我不想回来,但是我不得不回来的地方。
    当我顺利从车厢下来时,我感觉自己的筋骨都不是自己的。舒展起来有些咔滋作响。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我麻利的找到车站,第一站,先去看望汪玲。
    大冬天的,来医院的人并没有减少。我买了箱纯牛奶就往汪玲的病房赶去。抵达时,她正在洗脸。我的出现让她大为吃惊,使劲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用力瞧瞧,果真是我,叫了起来:“云朵!你回来了。”
    她这一声,中气十足,实在听不出是出自有病之人。自然,引来了病房其他人的不满。我低着头疾步走过去:“小声点。我听得见。”
    明明是汪玲的失误,却搞得好像是我的囧事,惹笑了汪玲:“块,坐我旁边。”
    放下牛奶,将她的洗脸水收拾了,我在汪玲的身边坐下。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稀稀落落的头发挂在头上。看得我差点没忍住。我使劲的掐着自己的手心,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在她面前掉泪。自从两年前汪玲的病情加重,就时不时的往医院跑。到了去年,直接让她住院。我、张晓月、冉然定了一条规矩:无论谁来看望汪玲,决不能当着她的面哭,只能在她面前笑。这个规矩,我们一直都坚守着。数月不见,汪玲那天真的笑容并没有被生活的残酷打败,反而更让生活灿烂。
    汪玲激动地拉住我的手迫不及待地问着:“快给我说说,大学生活是怎么样的?”
    汪玲没发病的时候,和正常人一样,在学校好好学习,期待天天向上。当初中考结束,张晓月和冉然分别选择了护士学院和技校。而我和汪玲顺利升入高中。只是,汪玲只读了半学期,身体就开始发生异变,经常请假的她不得不退学。若不是她的病,我应该和我一样,是一名大学生,享受着阳光下的温暖。
    “和高中差不多。就是时间自由了些。很多时候都是你自己做主。课业也少了很多。”看着汪玲眼里的期待,我心绞痛,但又不能将她置之不理。我拉起她已经形如枯槁的手,强忍住内心的波涛汹涌,语气尽量平和的对她说:“也没什么特别,有时候和几个处不来的人住一间,还会闹许多矛盾。”
    汪玲两只手拉着我,依旧十分兴奋:“真羡慕你。”
    我反拉住她的手,鼓励着:“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参加高考。考到s城来,我们又可以一起了。到时候让张晓月和冉然千里迢迢来找我们。”
    汪玲笑道:“好。昨天医生也在给我说,看我的病情有好转,没准今年能出院。出了院,我就让我妈给我办理复学。”看到汪玲的笑颜,听到她的好消息,我的心里暖极了。
    出了医院,我随便吃了点早餐,便往冉然的理发店走去。正好赶上她们这群洗头妹先到店里收拾。见到我,冉然直接蹦了出来抱住我,激动着:“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我也抱住冉然:“至少回来看看你们。”
    冉然重重的拍了我一下:“好样的。走,我带你去吃餐。”
    我立马告诉她:“我刚刚才吃。”
    但是冉然并没有因为我的这句话而放弃这个行动,依旧我行我素的领着我去她们这里十分有名的早餐店。虽然我吃不下了的,但是我可以陪着她吃,听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她的事情。前几天和一个顾客吵起来了,就因为她洗头时按重了,还被老板批评了态度不佳,扣了月奖金。旁边理发店的一个小伙子似乎看上她了,总想约她吃饭,可惜冉然没看上他。。。
    这顿早餐足足吃了个把小时,等她挽着我回店里时,她的老板也来了。看着迟到的冉然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冉然也不是个吃亏的人,先抓主动权,直接对上老板的黑脸:“老板,我朋友专门从s城回来看我,可以请个假聚聚不?”
    老板虚着眼打量着我,让我心头一颤,抓紧了肩带,站的笔直。他再看看理直气壮的冉然,干脆转头摆摆手:“去吧去吧。就当把你的休假提前用了。”
    冉然憋着嘴,但是有怒而不敢言,兔子般跑到更衣室,拿出自己的包,就和理发店的朋友挥手告别。我俩相互挽着往张晓月的医院走去。
    走到医院时,张晓月正好在前台和前台小姐商量事情。
    冉然在门外先大声的呼唤一声:“张晓月。”里面的人都往我们这里一看。我羞的赶紧把头一偏,真想远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之者。
    张晓月看到我俩,也高兴的走过来。一身护士服的她,看上去真的像一名天使。张晓月没有像冉然这般动作夸张,只是平描淡写的问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有时间就回来看看你们。”我本不打算回来的,只是心挂汪玲,虽然每次她们在电话里都说得平安无事,但是见上一面,我还是比较安心。
    张晓月看了看表:“再等我三小时,我就可以休息了。”
    冉然摇头摆闹着耍无赖:“我都请假了,你也清了吧。难得云朵回来了,你还上什么班?走,跟我一起翘班。”
    张晓月立马点穿:“你自己数数,这是你干的第几家了。我可不想换工作。就三个小时。你们在附近逛逛。”
    冉然阴笑着:“我看你是不想换男朋友吧。”张晓月立马瞪了冉然一眼,就往回走。冉然悄悄的拉着我往他们的照片墙上走去,并且小心翼翼的指着一张照片给我介绍:“这就张晓月喜欢的不得了的医生男朋友。”
    我细细的看去,带了个黑框眼镜,看上去很有学问,十分稳重。
    冉然又踮起脚向我告密:“张晓月想今年年底就把婚给结了。但是她男朋友觉得太早了。这不,这几天一直闹着矛盾呢。大过年的,还跑我家去蹭睡。”
    我们四个都是从院子里出来的。分别被不同的家庭收养。家家对我们都不算差。张晓月和冉然开始工作后都搬出了养父母的家。
    介绍完,冉然又拉着我在附近闲逛,讲了不少张晓月和她男朋友的事。很多事我并不知道,初次听来,有些惊讶。比如说,张晓月想结婚了,想生孩子了。这些事对我来说,还十分遥远。冉然讲得眉飞色舞,我听着插不进话,毕竟这些事情,我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怎么评价。
    张晓月果真准点下班,早一分钟都不行。我们三先吃了顿饭,又携手往院子走。一个我们待了至少七年的地方。它记录了我们懵懂无知的童年。红墙绿树,老旧的门窗,被厚重的锁链关上的大门。过往的一切都成了永远的记忆。包括,院长奶奶。
    我记得那是我走后的第三年,院长奶奶因为遗传性的心脏病突发,突然离世。成了我们最不能接受的事实。我们跪在她的灵位前痛哭流涕。冰冷的照片上院长奶奶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只是她的那双暖暖的大手再也不能将我们拥入怀里,给我们讲那些神奇的故事。
    站在关闭的院子门前,我们三盯着里面的破败,那段被尘封的记忆瞬间苏醒过来,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欢声笑语,还有院长奶奶那温柔的声音:“云朵,小心。”“月月,别跑太快。”“然然,多吃点,你太瘦了。”“玲玲,睡不着,就到我怀里来。”。。。很多人,走了,但是很多事,并不会消散。我的眼眶有色涩涩的。
    张晓月大喘了一口气说着:“下次,我们四个一起来。”
    冉然附和着:“嗯。一个也不能少。”冉然偏着头向我看来:“记住,可别找借口不回来。”
    我笑着点头。这么重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敢迟到。
    告别了院子,我们找了一地方小坐,各自敞开心扉,希望把这几个月的事情在这几个小时里都讲完。有笑,有苦,有收获,有无奈。虽阔别数月,但是一坐在一堆儿,我们仿佛只是昨天才相互告别。时间、距离,并没有让我们疏离。
    晚饭我拒绝了她俩,因为,我得在走之前,再见一个人。
    金家:
    “金童的国际金融学得怎么样?”金鹏拿着财经报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金夫人如实以告:“都是a。”
    金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金夫人继续:“听柳姨说,她想再修一个学位。”
    “什么学位?”
    “财务管理。”
    金鹏放下报纸,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没有再说话。但是金夫人已经了然,不否定就是默许。
    金童的日记节选:
    有人问我,我的脸书网的背景在哪里照的。我不过是用相机往天上随便一拍,谁叫天这么蓝,云这么白,没有其他的杂志,干净简洁,空灵自然。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
    有人举荐我参加学生会,我想用这个名头换回家的机会。但是大夫人替我爸传达了应该要好好学习的精神。我妈也不支持我回去。哪怕只是回家象征性的过个年。大夫人建议我可以去找二姐过年。我拒绝了。第一次,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年。公寓里,只有我。柳姨也回家了。屋子里黑黑的,我一个人坐在窗边,眺望这里的万家灯火,心里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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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也不能少莫名的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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