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夫人担忧到胸口发闷,对赵元休说道:“太子殿下,侧妃这个样子,明日要是醒来还是痒,该如何是好?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得让侧妃一直痒下去?”
    赵元休凝眸,的确不能这般,万一潘诗昀因为痒而伤到自己、伤到腹中的孩子就不好了。眼下还是要早点弄清楚为什么会忽然发痒,对症下药才好。
    顿了顿,赵元休吩咐在场的两位太医道:“你们二人先回太医院去吧,为侧妃写张止痒的方子。侧妃怀有身孕,药性务必要温和。连院正都不知道是什么毒,说明太医院无能。”他睨着两位太医,眸光微冷。
    养在太医院的一帮人,竟然连侧妃为何会发痒都不知道,这不是无能的是什么?
    两个太医都不敢说话,恨不得把头垂进地里,不用面对赵元休才好。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赵元休就在面前,话还得回!院正直起身子,恭敬万分地应下了。
    赵元休回了崇教殿,本来想问墨挽歌今日请人进宫听戏是为了什么,但是先从念青口中得知这是李皇后首肯的,甚至戏班子也是李皇后派来的。
    “太子妃之前被禁足,又发生了上回那个事儿,太子妃心情不好……让人进宫陪她说说话什么的也好——皇后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念青站在赵元休面前,言语间已经下意识地偏向墨挽歌。
    夜色正浓,墨挽歌已经熟睡了。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赵元休烦躁的咬牙,最后用这话止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他没有留宿在崇教殿,回了书房去了。
    翌日。
    墨挽歌睡到自然醒,唤了念青进来。念青脸色不是很好,服侍墨挽歌洗漱一直没说话。墨挽歌知道她有话要说,却没有开口问。
    等得用过了早膳,念青坐在正殿里头分绣线,而墨挽歌捧着书坐在石榻上边。二人坐得近,念青理着丝线,开始说了。
    昨夜潘诗昀发痒,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查不出是怎么了。今儿一大早,两个大臣家中来宫中请太医,原来昨日应墨挽歌的进宫,回去后那两位官家小姐就浑身发痒,身上长满了红疙瘩。
    女子皆爱美,又是还未出阁的闺阁女子,更加重视自己的容貌。身上长满红疙瘩,不仅是那两位官家小姐担心,其家中父母也是心慌。将女儿养到这么大,耗费多少精力和钱财,若是还没出阁便因为长了红疙瘩留疤,还有谁愿意娶?
    去的太医也没诊断出个所以然来,只留了能止痒的药方就走了。再加上宫中的潘诗昀,众人都认为是昨日太子妃宴客时给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更甚者直言是太子妃要害她们。
    而今日一早,御花园的一个小太监被发现死在自己房里,也是浑身长满了红疙瘩,连面孔都难以辨认。
    念青很是忧心地对墨挽歌说:“太子妃,您说要是太医们找不出究竟这其中的病因,这个锅岂不是要太子妃你来背!早知道,昨日就不能宴请那两个小姐来了,说不定是她们吃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这却甩在你头上,奴婢可为娘娘你鸣不平。”
    这本来就是我做的,哪里算得上是无辜背锅?墨挽歌轻笑一声,没有回话。
    念青习惯了墨挽歌不怎么愿意说话,所以也不觉得奇怪,絮絮念叨道:“太子妃要不要去看看侧妃?奴婢听说她身上的红疙瘩又多又瘆人。奴婢担心,若是她身上长疙瘩的话,小皇孙会被影响到。”
    墨挽歌抿嘴一笑,还是没有说话。潘诗昀身上的红点过两天就能消下去,自然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至于另外两人……墨挽歌手上拿着的是昨日就在看的《全唐诗》,她抬手翻了几页,正好翻到《凉州词》。
    薄唇轻启,她的声音便溢出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她的声音低,带着几分冰冷。
    浅夏、青柠,我给你们报仇了。想来,母亲也给你们好生安葬了,只要我有机会出宫,我便去祭拜你们。潘诗昀她如今怀有身孕,等她生下孩子了,我再取她性命。
    这些事情若是拆开来看,大可说一句偶然,可是都凑在一起发生。知晓墨挽歌宴请官家小姐听戏的事了,赵元休便怀疑上了墨挽歌了。
    他让人去查,查墨挽歌那日做了什么事情,怀疑墨挽歌给她们下毒。
    潘诗昀身上的红疙瘩渐渐消下去了,只是红疙瘩消下去了,皮肤上还留有暗色的、如同淤青的点点痕迹。女子爱美,她是嫁给太子的,潘诗昀更加不能够忍受身上有瑕疵,生怕太子会因此而厌恶自己。
    潘诗昀在催促太医院的太医给她制消去痕迹的药膏时,对太医院的院正说道:“若是不能消去本宫身上的这些丑陋的痕迹,本宫还不如不要活着!本宫要是未生下孩子就去,你们定然也活不了!”
    这般无异于刀架在脖子上,太医哪里敢拒绝分毫。只因为寻常的消疤痕的药膏无法消除潘诗昀身上的痕迹,他们只能对症下药,为潘诗昀制备膏药。
    潘诗昀的红疙瘩能消下去,宫外那两个官家小姐却迟迟没有消退,反而愈发严重。一面是奇痒难耐,一面是无法医治的惶恐,两位官家小姐很快就消瘦了。两位官家小姐一人名为王依依,另一人是陈娜。
    陈娜实在惶恐,身边的侍女听到府里的婆子念叨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于是陈娜便往这个方向去想了。想起算是被自己害死的两个人,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两人从水里被捞起来时的模样,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两人的尸体睁开眼睛要来索命。
    陈娜越来越惶恐,愈发认为自己是遇到了脏东西。也不再隐瞒了,跟自家母亲说起那日在东宫里,自己与好友为了验证太子的心系谁,而弄死了太子妃两个丫鬟的事儿。虽然后来知道了太子更看重潘诗昀潘姐姐,可如果能重来的话,她肯定不会再这样做了!
    同自家母亲说的时候,陈娜越想越怕,几乎要哭出来,“娘亲,女儿不会被那些脏东西魇上了吧!女儿怎么办啊,女儿不会要死了吧……女儿不想死啊娘亲!”
    陈夫人恨铁不成钢地戳着她的头,“你说你是不是失心疯了,你怎么能去害太子妃的丫鬟!那怎么说也是太子妃的人啊!你就不怕太子妃发怒牵扯到我们家?你这是该啊……”
    这才短短三四日,陈娜就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精神也去十之七八,小小年纪便有如朽木。加之身上长满了红疙瘩,脸上这里一个那里一个,颇为瘆人。看她把脸皱在一起,不像是要哭泣,反而是像恶鬼。
    再怎么说,那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了,太子妃没有追究,很大可能是因为侧妃在而没法追究,这也就算了。陈娜到底是自己女儿,陈夫人虽然说恨不得把她打上一顿,也没法看着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生生面临死亡。
    于是陈府找了相国寺的师父,花了不少钱为女儿陈娜做了场法事,以求消灾。听闻这场法事做了两个时辰,到了最后,陈娜竟然当场晕倒了。在场的人皆以为她真的被恶鬼附身,而恶鬼因为法事被驱逐,故而陈娜才晕倒。这个说法说得有头有眼的,传出去后不少人都相信。
    陈娜晕倒,陈府的确以为是恶鬼离身而晕倒,都以为陈娜很快就会醒过来,连府医都没请。
    王依依的府中听到陈府的消息,觉得可用,便也请了相国寺的师父到府上做法事。前一日是陈府在做法师,第二日就到了王府。王府这边正在做法事的时候,不知道陈府千金陈娜死在自己的床榻上。
    陈娜死了。做完法事以后,她在夜里醒来一次,觉得恢复了不少力气,于是吃了一碗白粥和一份燕窝。睡下去的时候还幻想着再次醒来自己就能恢复到原来的容貌,她想着就睡着了。不想,却再也醒不来了。
    王府做法师的那一日,陈娜的丫鬟以为她睡得沉,叫了两回没醒就没再叫,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定要叫她起来用膳的时候,才知道自个儿小姐陈娜已经死去多时了。
    陈府慌乱了好一会儿,府里挂白的时候,王府正开始做法事。
    陈府把白挂到府门口的时候,精神仅有十之一二的王依依正坐在搭起来的法场中间。
    陈府的人都换上白衣的时候,王依依在法场中间晕倒了。
    在场的人,还以为王依依身上的恶鬼被驱出来了。于是高兴得欢呼,拍手叫好。丫鬟们上前,把王依依扶起来。
    王府的看门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跑到王夫人的身边,喘着气地说道:“夫人,陈府的小姐殁……殁了。”
    “你说什么!”王夫人瞪大眼睛。
    小厮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仿佛沉雷闷炸,王夫人觉得脑袋登时乱成浆糊了,跌跌撞撞地跑到法场中间,伸着两指探了探女儿的呼吸。
    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突然就看王夫人跌坐在地上,痛声唱道:“我的女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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