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香去了内务府,领了纸钱和例份回来,也没忘记清风说的胭脂水粉。一个下午殿下都没再回来,清风守灵虽然诚心,可是身体对着灵堂却不时转头看向殿门口的行为,却让迎香看不下去。
    迎香把胭脂水粉放进清风的房里,拿些纸钱出来,跪在灵堂前,将纸钱叠放在供桌上。迎香看也没看她,手中动作不停,嘴上道:“今日来吊唁的人多,辛苦你了。时候不早了,应该也没人会来了,你赶紧去歇着吧。这儿我来。”
    等了一个下午,殿下都没来。清风失望,也急躁,然而却不能表露出来,听得迎香这样说,当即就应下了。直起身子就起来,突然想起一事,膝盖一重,又稳稳跪下去,“你可有领……嗯,我说的东西?”
    知道她说的是胭脂水粉,迎香不想多说,便直言道:“拿了,放你屋子里了。”
    许是听得迎香的语气不好,清风有些心虚,想了想,兀自解释道:“我不是有什么心思,只是,来给娘娘吊唁的人多是贵夫人们,总不能冲撞了贵夫人们。”
    迎香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回头,把目光放在纸钱上,她正捏着纸钱放进火盆里,淡淡说道:“我也没说什么,你无端解释什么……”
    清风一滞,强自笑了一下,“没有,我怕你多心,把我想岔了。”
    迎香垂下眼帘敛去眼里的嘲讽,“娘娘在世的时候对你最好,也是最器重你,不就是因为你思虑周全吗。你心思一向细腻,我怎么会说你?”
    其实清风不知道,主子并非真的不知道清风的心思。至少,那一回太子被太子妃伤了,她跑去崇教殿大闹,丢了娘娘的人。只那一回,娘娘就对她不满了,至少看在她伺候多年的份上,才没有多说。偏偏清风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了吧。
    迎香的话犹如一颗定心丸,清风把七上八下的心给放回去,随即定神,清风表现出哀伤,低声对迎香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迎香点头,望着用上好梨花木做的棺材,说不出的哀伤。许久,她喃喃说道:“娘娘,你可千万保佑皇上无事,保佑太子妃娘娘的孩儿无事。”
    死去的人自然是听不到她的心声,或许只是说给自己听的吧。
    皇帝喝了药醒来已经是傍晚了,虽然气色不好,可精神却意外的不错。见到是李皇后守着他,皇帝还说了一句“辛苦你了”。
    依照说好的约定,在皇帝醒来的下一刻,李皇后就着人去东宫叫太子赵元休来。赵元休没多久就来了,洗去了疲倦,换了一身衣裳,又恢复了以往的潇洒。
    李皇后伺候着皇帝喝白粥,赵元休就伺候在一旁。
    吃了半碗白粥之后,皇帝推了推李皇后的手,示意不吃了。李皇后用帕子给皇帝擦嘴,随即起身,“那皇上,臣妾便先告退了。臣妾再让人准备些清淡的吃食,你晚些时候再吃一些,再好好歇息。臣妾晚点再过来看您,臣妾告退。”
    赵元休给李皇后行礼,目送李皇后离去。
    皇帝靠着柔软的枕头,双目炯炯有神,脸上却显出疲倦,他感叹道:“皇儿,你母妃西去,令朕也觉得岁月不饶人。如今整个皇室,朕也就你一个孩子了。自你登上太子之位,朕便一直让你历练,你也都做得不错……咳咳”
    “父皇,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还有……父皇,您好端端说这些做什么?您可是万岁,儿臣还得多多历练。”赵元休看着皇帝的眉眼,父皇到底上了年纪,每日操劳政务让他劳心劳力,看上去要老态许多。这到底让他心惊,父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老了?
    皇帝摆手,想起那个如今躺在棺材里的曾经的美丽妃子,李妃比他要年轻,可是她都走了,这让皇帝感到死亡的靠近。“皇儿,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或许还能再活一两年,可却活不长久了。朕想,让你帮着朕处置文书奏折,左右你以后都是要继位,提前些也无不可。”
    赵元休沉眸想了会,斟酌着用词说道:“父皇,能为父皇分忧自然是儿臣所求,可……儿臣怕辜负了父皇重望。父皇圣明,儿臣生性愚钝,怕……”
    皇帝摇摇头,不赞同道:“皇室子孙,怎么能怕这个怕哪个?你是太子,又是朕唯一的儿子,这是责任,容不得你生怯退缩!再说了,你啊,天生聪慧,哪里愚钝了?”
    看赵元休还要说什么,皇帝直接先说了:“你不必再说了,就这样定下来了。你也历练得挺久了,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朕放心你。今日吧,就从今日开始,你到御书房来,同朕一道处置文书奏折。”
    听他这么说,倒是今夜就要再劳累了。赵元休心疼,劝道:“父皇,您才刚醒过来,还是好好歇息吧。母后方才也说要您好生歇着,您可莫要让母后担心了。”
    皇帝想想刚刚才离去的妻子,眼里闪过心虚,梗着脖子说:“你母后怎么能管朕?朕是一国之主,要处置的事多如牛毛,若是稍微身子一点不适,就搁置国事,朕如何对得起百姓?”
    赵元休双眉一耷拉,摇头,“父皇还是多想想自己吧。太医可也说了,您得好好歇息。母后刚走也是这样说,您要是待会就去看奏折,儿臣可没法跟母后交代。”
    皇帝没好气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性子!你母后一个妇人,目光短浅,她懂什么!你乃是一国太子,怎么也这般。朕不过是累过头了,睡一觉就好了。”
    赵元休看难得有点孩子气的父皇觉得好笑,不过父皇这样,自己好像也没法说他什么。赵元休无奈地摇摇头,“这样吧,儿臣陪父皇去御书房,儿臣帮父皇看文书奏折,遇到不懂的再问父皇您?父皇您到御书房坐镇,夜里挑灯看伤眼睛,您又刚醒,就不要多看文书奏折了。”
    就是让皇帝到御书房休息,不要费心看操劳政务。不过是换个地方休息,就是父子各退一步。
    许是,父子二人就移去了御书房。
    灯火通明,父子虽是第一次这样看文书奏折,可速度也不慢,倒也不错。
    翌日清晨,天晴,寒气重。
    小侍卫从东宫的大厨房拿了备给崇教殿的新鲜食材,从中挑选了一些容易做又有营养的,用干净的草绳捆了提在手里。小侍卫提在手里掂了掂,左右张望,想从御膳房再拿些可以直接吃的东西。拿些可以直接吃的吃食,太子妃就不用自己整治了。
    正值御厨打开蒸笼,一个个又大又白的包子发着诱人的莹光,同时散发出香喷喷的白面味道,香得紧。小侍卫眼睛都要发光了,当即凑上去,对掀开盖子的御厨说道:“御厨大哥,能不能给我几个包子啊。昨夜事儿多只吃了个馒头,饿到现在,我都感觉要饿昏了。”
    小侍卫长得清秀,又还没有褪去孩子音,身形也没完全长开。听得他这样可怜兮兮的话语,谁招架得住?
    四十多岁的胖胖的御厨无比心疼,手上麻利地用纸给他包了两个新鲜出炉的包子,“你个小子,你不早说!你可是侍卫,吃不饱怎么做事啊。你又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饿着了。”
    小侍卫被暖得眯起眼睛,腼腆地笑着,谢过御厨,揣着两个热乎的馒头和从一个厨娘那里讨来的几块点心,回了崇教殿。
    正值换班,他就提着新鲜的食材进了崇教殿,摸索着进了小厨房。小厨房没关门,还未进去呢,就能一眼看到灶台上还没动过的食材,也就是说太子妃已经饿了一天了。
    看守崇教殿的人手都是太子的亲兵。一班定为四人,一日两班,换守的时辰定为每日的辰时前。小侍卫去领食材的时候离辰时还远,估摸着一会就回来,送完食材正好换班。没想到换班时辰早了些。
    不过,小侍卫领了食材自然就是他拿进去。食材是要进嘴的东西,倒腾太多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都知道,崇教殿的宫人都被撤走了,整个崇教殿除了殿门口的侍卫也就只有太子妃一人。小侍卫没警惕,还在想太子妃昨日已经饿了一天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一边提着食材就进了小厨房。
    小厨房有门,不过没关。小侍卫踏进去了,提着食材的手也抬起来了,正要走过去放在灶台上。
    突然被一股力气拽住了后颈,练过功夫的侍卫下意识地做出反应,却又在下一刻收回所有动作,一动不动。如今崇教殿,无非两种人,一是侍卫,二是太子妃。
    正在此时,小侍卫的眼睛被刺目的亮光闪了闪。原来是匕首被外头的明亮照到,又反射出刺目的光亮。
    小侍卫抖了抖唇,提着食材的手也跟着抖了抖,“太子妃……你,你……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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