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何见可怜?李妃娘娘生出太子这样的人,又得皇上宠幸,哪里就可怜了!只不过是李妃娘娘命格太弱,压不住这泼天的富贵罢了!才会在几年前忽然病重。”一个年岁较长的宫女啧啧几声,一边用手指点着虚空一边说道。
    她已经算是几人中年岁比较长的了,不过这儿也有比她还年长的宫女。最年长的宫女年纪已过二十五,早先是伺候太后的,不过到了年纪要放出去,才发现家里的老父老母都没了,家中嫂嫂又不待见自己,便求了太后恩典,留在宫中继续伺候。本来在太后身边伺候是顶荣耀的,但是求了留下来的恩典没多久就出事了。她被那件事牵连到,如今当了个教养姑姑,这几月来日子清闲,最是喜欢喝些小酒,醉了几分就常与人闲话。
    对于刚才那人说的话,忙里偷闲喝了一瓶酒的教养姑姑不赞同地晃了好几下脑袋,“可不是什么命格、什么泼天的富贵惹的祸。如今啊……嗝……李妃娘娘没了,想来也没有什么忌讳了。咱们这位娘娘可不是命格弱什么的,而是……”
    也不知是不是喝酒喝足了,教养姑姑借着几分醉意眯起眼,卖了个关子。
    她卖了关子,听到正重要呢,一下子止住话语可让在场的人颇为不满。一个两个跑来晃起她的手臂,哼哼唧唧地求着她继续说下去。
    被晃得头晕,又怕手里的酒瓶被晃掉了,教养姑姑没一会就缴械投降了,抽出自己的双手,她不疾不徐地说道:“那是因为呐——她早年中了毒。中了毒才会这么虚!”
    说到这种陈年辛密,没有人会不感兴趣。一个个宫女齐齐围了上来,也不管身边的人互相认不认识,都挤在一起,想听听关于李妃娘娘的秘密。所有人都急着听到皇室的辛密,自然不会在意身旁站着的是何人,也没有人发现,有一个她们不熟悉的面孔沉默着出现。
    “却说这也是冤孽啊!太子和太子妃小时候玩在一起,都是在宫中读书的。可是李妃娘娘中的毒,就是如今太子妃的生母下的。你们想想,给李妃娘娘下毒可是大罪。偏偏呐,人家就是本事大,人家女儿还嫁过来了。”喝醉的人仿佛没有喝醉,说起这些话来很是流畅。
    “姑姑你是吃醉了吧!真要给李妃娘娘下毒,皇上怎么可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给太子和墨氏赐婚?”一个机灵的宫女扁扁嘴,眼里闪过不屑。姑姑真是胡说八道,吃醉酒了说胡话呢自己还巴巴的在这里听。
    抬起手里的酒瓶,教养姑姑吃了一口酒,不悦的瞪了怼自己的宫女一眼,随即打了个酒嗝,浓眉皱起,低声喝道:“你个小蹄子,我在太后娘娘跟前伺候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如今竟也敢质疑我说的话!前几年太后娘娘尚在之时,可连你们如今顶头的人也不敢这般与我说话。”
    且不要说太后如今在不在,就算是在了,你如今没有在太后跟前伺候没了身份,你还拿什么乔?说实在话,大家伙儿对这个时常喝酒的姑姑没多少好感,只是如今还要听她继续说下去呢。所以好几个人使了眼色,示意她不要多话。
    又是好一番催促之下,教养姑姑这才继续说下去:“当时的墨谢氏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儿,太后娘娘宠她呀!所以呀,就算是害了李妃娘娘,人家也没事儿。”
    墨谢氏,也就是如今太子妃墨挽歌的亲娘。墨谢氏是太后的侄女儿,平日就对墨谢氏疼爱有加,也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年少的墨挽歌才有机会进宫成为皇女伴读。换句话说,也就是因为是太后的侄女,所以下毒害了李妃,墨谢氏也没有事。
    多不公平啊!害了李妃娘娘这么多年卧病,偏偏老天还让墨挽歌嫁给太子、嫁给李妃唯一的儿子。这简直就是老天不开眼!
    众人皆是低低议论起墨谢氏来,无非是说她心肠歹毒,仗着太后娘娘是姑母就无法无天起来,竟然还残害后妃云云。不过也让人知道了一事,太子妃的生母定是对李妃娘娘有什么不满,以至于太子妃母女都要害李妃。
    有一个站在最外边身着宫女衣裳的人十分突兀的、不停地摇头。
    身穿宫女服的墨挽歌摇头,很清楚地知道需要否认这些错误的言语。而且,她更清楚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还没做。她要离开这里!墨挽歌努力让自己忘记刚才听到的话,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快速走开。
    真是的,自己怎么就过去偷听了。墨挽歌十分懊恼,吞下酸涩的感情,快步向着记忆中的地方走去。
    李皇后正和几个进宫给李妃吊唁的官夫人说话,便有宫女急匆匆地进来。听了宫女说的话,李皇后心一沉,连忙嘱咐宫女将人请到侧殿去,随即跟在场的官夫人致歉,就匆匆赶去侧殿了。
    几个官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一向沉稳的皇后娘娘,怎么就忽然紧张到这个模样了。
    其实也不能怪皇后紧张看重,实在是:太子妃徒步走来,进了皇后的宫中就喊肚子疼。这样的消息,换成谁也得紧张。
    李皇后匆忙进了侧殿,便见到墨挽歌倚坐在榻上,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在石榻上,神情恍惚。
    墨挽歌听到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知道有人来了才动了动眼睛,目光落在李皇后脸上好一会才意识到这就是李皇后。墨挽歌抿嘴,撑着石榻快速起来,扶着肚子就朝着李皇后跪了下去,她垂眸说道:“儿臣有一事想求母后,还请母后成全则个。”
    她的肚子已经看得出是有孩子的了。巴掌大的脸这会子看着瘦了许多,看着憔悴不已。
    李皇后暗戳戳地心疼,连忙给左右使了眼色,让她们扶墨挽歌起来,引着墨挽歌再次坐回去,道:“太子妃,你有什么要说的直接说就是了,怎么还求来求去的?跪来跪去多辛苦啊!你可是有孩子的人,多少也得照顾一下孩子。”
    墨挽歌不知为何,一摇头,一抿嘴,眼泪就掉下来了。一滴,她抬手接了,歉意道:“见到母后,就想起我母亲,已经许久不见母亲了。”
    已经坐到石榻的另一端,李皇后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傻孩子,最近事儿都,倒是想给忘了。等你临盆的时候,就传你母亲进宫来陪你小住,可好?”
    这种殊荣,李皇后还想对方必定会同意,没想到墨挽歌直接就摇头拒绝了。
    “父亲已经辞官,再也不是官员,母亲虽然还是诰命夫人,可也不是有品阶的。实在是不能这般了,免得坏了规矩,惹人闲话。”墨挽歌拒绝得十分细节,也令人心疼。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今日跑来,是想求母后一事。想必母后也知道了,李妃娘娘薨了,都说是儿臣指使人去做的……其实不是的,儿臣什么都没有做。”
    李皇后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与她无关,实在是李妃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是命不久矣的,又有谁会涉险去害死她呢。
    李皇后握着墨挽歌的手又紧了紧,以示安慰,随即道:“太子妃,这些本宫知道,你且说你有什么事情即可。”
    墨挽歌抬头正对着李皇后的眼睛,心里转了两转,恳求道:“儿臣想母后出面,帮臣妾救下无辜的玉盏和刘太医。那日他们平白无故抓走了玉盏,言道是我害了李妃娘娘,需从玉盏口中得出些消息来,可是,儿臣在崇教殿养胎而不得出,如何去害娘娘?”
    墨挽歌好看的眉头拢起,满满的疑惑。说来惭愧,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李皇后目光暗了暗,慢慢松开墨挽歌的手。
    李妃丧命那日,宫内议论纷纷,都说是太子妃下的毒手。而自己昨日,也与太子说了这件事,言语中表达的是自己相信太子妃,让太子莫信谗言。然而事实上呢?宫中谣言四起,可是所有谣言都是有根据的。李皇后没有让人去打听,直接就站在太子妃这边,实际上很大一部分,是看在太子妃怀着皇长孙的份上。
    墨挽歌看着李皇后收回手,呼吸一滞,起身慢慢地跪在地上,撑着沉甸甸的脑袋,认真地一字一字说:“母后,儿臣可以亡母发誓,儿臣绝对没有去害李妃娘娘。事出突然,儿臣甚至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知道,连审都没有审,玉盏和刘太医竟然就被定罪了。”
    这一回,李皇后没立刻让人扶她起来,反而是居高临下的问了一句:“你又说如何知道没有审?”
    墨挽歌低着头,“自玉盏被带走,都没有人到崇教殿来寻物对证。若真的是玉盏做的,不是还得有人证物证吗?说起来,一无人证二无物证,儿臣实在不能明白为何就定了死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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