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轩,是位于内城北一街上的一家茶楼,规模做的很大,占地两家铺子,上下层,装修的很是豪华,高雅,当然,消费也绝不便宜。
    时傲是知道这里的。他上次和白宴冰来了京城时,与于修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这里喝茶的。那次,时傲和白宴冰用的是真容。今日,时傲来谈的是月光的事情,就没暴露自己时傲的身份,但他知道于修是个不错的人,就还是找了以前的人帮着引荐了于修。
    申时一刻,时傲带着麻雀准时出现在了清逸轩的门口。
    从进入街口开始,时傲就感觉到了暗处有人盯着自己。
    可是他不怕,既然他敢在京城挑明了月光的事,就不怕,这一次,他定叫月光这个名字名扬天下,也算是送给干妹的一份大礼了。
    时傲不让李晨星跟着。
    在他走了后,跟白宴冰凌沙三个人也来了。他们又改了一副妆容,凌沙和白宴冰去了清逸轩对面的茶楼,上了二楼,在窗边要了一个位置,坐着喝茶聊天,顺便看着对面的清逸轩。
    而李晨星则是在进入北一街前,就隐在了暗处。
    当然,雷风的人,也跟着他们来了附近,只是,这些人发现附近暗处人不少时,感觉到有大事发生,就赶紧分出去一个人去给雷风传消息去了。
    清逸轩二楼,兰室。
    兰室是清逸轩一个最大的雅间,也是这些贵公子们常聚在一起喝茶联络感情的地方。
    华重容做东,他来的也最早,当然,他爷爷老睿亲王也来了。
    老睿亲王叫华英,是华金龙皇爷爷的堂弟,因着与老皇帝一条心,颇得重用。当年皇室内乱时,华英的长子也被二皇子忽悠,参与了其中,最后被当时的太子登基后,砍了脑袋。但因着华英的忠心,睿亲王府的荣华没动摇,依旧在。华重容的爹是华英的第二子,一直平庸,因着长子出事,这一个被封了世子。在华重容出生后,他爹又被封了睿王,他成了世子。
    华重容得了老睿亲王的亲自教导,人比较灵活,也很聪明,尤其在经商方面,华英更是早早的就让他接触了家族的玉石生意。
    前二十多年,华英的生意,都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做,后来,如今的皇帝倡农商,他家的生意才渐渐的转明。
    华英撇了华重容一眼,“容儿,对方有说手里有几幅吗?”
    “五幅,爷爷。”华重容点头。他的人跟丢了人,根本没找到对方的落脚点。这让他觉得对方也并不简单。
    “那你确定对方手里的是真品吗?”华英皱眉,他总觉得这不正常,从那月光的画中,他能看到一些随意和洒脱,这一次却一次拿出五幅,这里边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这就是我叫您亲自来看看的原因,真假您应该一看便知。”
    华重容说完,见到华重楼和宣亲王一起走了进来,立刻站起来向宣亲王行礼,“华容见过富爷爷。”
    “容儿啊,好,坐吧,坐吧。”老宣亲王华富,今年七十一岁高龄,比华大夫年长五岁,比华英年长三岁,比老善亲王华雄大了整整十一岁。
    而过世的老皇帝,也就是花氏的父皇,是这几位的堂兄,比他们大了三十岁。皇家的兄弟之间,年纪就是这样,大的很大,小的很小。这几位,和皇帝的长子,就连皇帝当时的大儿子,太子都比他们大四岁。
    华大夫和这个老宣亲王和老皇帝是三个亲兄弟,所以华大夫对花氏那个小公主才特别的亲厚,那可是他的亲侄女。
    睿亲王和善亲王都是老皇帝的堂弟,关系上,和那两家王府就差开了。
    所以,这四个王府的四位世子,其实在关系上,也有亲厚,华重楼和华重义的关系较近一些。而华重容和善亲王府世子华重哲的关系近一些。
    华富和华英表面上,还是很不错的,两兄弟,爱好一样,也常常凑在一些舞文弄墨,互相夸自家的孙子有出息。
    在等着其他人到来时,两个老弟兄就说到了这次月光公子的画上,也不忘了互相怼一下。
    “阿英啊,你带的钱够多吗?听说今天会有五幅画现世呢!”华富一副老奸巨猾的笑,看着华英。
    “有容儿在这,我用操什么心呢!”华英淡然一笑。
    华重楼默默的看了自己爷爷一眼,这一局,自己爷爷这气势上,居下风了。
    “嗯,那倒是,如今你孙子可是比你会赚钱多了。”华富不忘了刺激华英。
    华英顿了一下,淡淡一笑,“嗯,倒是比你孙子强点。”
    华富又一次完败,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不出声了。
    华重楼低头抿唇偷笑了一下。
    宣王华富,头发胡子都白了,看上去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样子。
    “哈哈哈,你们俩啊,每次见面,就互掐,也不怕孙子们笑话。”这时,一声爽朗的笑声传了进来,华重哲陪着自己爷爷走了进来。
    三个年轻人坐在了一起,三个老人家也挨着坐在了一起。
    “华雄,你个喜欢舞枪弄棒的,你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你懂画吗?”华富撇了他一眼,他一来,人家两兄弟,自己就有些势弱了。
    “哈哈,我来拉架啊,我听说有五幅画,你们俩怎么分,不得多出来一副吗?”华雄哈哈一笑,“况且,这月光公子的画,在这百花节前夕放出来,不就是凑热闹吗?这热闹,小弟也想来凑一下。
    老弟兄三个,不管暗地里咋样,明面上倒是你来我往的互相扯了起来。
    华雄看着华富,微微有些疑惑,“王兄,你这是越活越年轻了啊,我竟然发现你的头发根长出黑头发来了。”
    华英听了也看向了华富。
    华富一顿,笑了笑,“看错了吧,怎么可能?”说完还看向了华重楼,问他,“楼儿,真有黑发吗?”
    华重楼凑近看了看,皱了皱眉,轻声道:“还真的有几根的发根有了点黑色,爷爷,明日要不去店里让大夫给你把脉看看吧,别是什么不好的病。”
    话落,爷孙俩对了个眼神,又赶紧移开。
    华英听了,倒是没在这事上损他,沉默着没出声。
    其实心里想想,华富也够可怜的了,兄弟死了,儿子也死了两个,如今诺达的府邸,也就爷孙俩支撑着,他还真的感觉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而华富此时的状态,让华英想到了一种可能,回光返照。想到是那种可能,华英沉默了。
    华雄从小喜武,对于这个现象,倒是并没有想太多。
    其实呢,华富这样,并不是得了什么病,是他家开药店的,而他,因为经常吃喝补的东西,尤其是何首乌,隔三岔五的会补几天,到六十几岁,倒置头发胡子还没有一点白的迹象,最后怕被人当怪物,华重楼让店里的两个药痴,研究出了一种能把头发染白的药膏,且还不损伤头皮。
    此时,如果凌沙在这里的话,就会认出华富来,这不是那个在五木镇饺子馆吃饺子时,被她从见风倒控制住的白胡子老头吗?
    那时,华富去五木镇,只是因为他收到消息,他弟弟华丰在五木镇,他去亲自确定的。
    又有一些喜好月光画作的官员们陆续的跟着自家儿子赶来,尤其听说几位老亲王会来,人们都想一睹这个千年难得的场面。
    幸好兰室够大,不然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几个年纪大的非烦躁死不可。
    等时傲带着麻雀到来时,屋内正在低低说话的众人都瞬间静了下来,看向了时傲。
    华重容一看他来了,立刻站了起来,“你来了。坐,对了,公子贵姓?”
    “在下姓时,时仲元。”时傲对着几位一看那年纪和气势就知道是三位老亲王都来了。再看看也来了不少中年人,想来,也都是喜爱月光画作的人吧!
    时傲后面的麻雀抱着五个玉白色锦绒做成的布套子,众人知道,那肯定是画了,
    一时间,投注在麻雀身上的眼光也不少。
    华重楼听到姓时,怔了一下,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丝毫看不出与时傲哪里有相似之处,也就放下了心。
    “来人,给时公子上茶。”华重容吩咐道。
    立刻有小二进来给时傲倒茶。
    时傲看了一眼茶杯,淡然一笑,并没有喝,只是道:“五幅画,不知道各位是要一幅幅看完再决定买那副呢,还是我们一副一副来?”
    “不急,时公子,来,我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宣老亲王,这位是睿亲王,这位是善老亲王,几位老王爷听说了有五幅月光的画作后,就都想来观摩一二,不知道公子是否可以让我们先品鉴一下呢?”
    华重容这样说。
    时傲听完,明白,这时要辨画的真假。
    “当然可以,小九,随便拿一副给三位老亲王观赏一下。”时傲轻声道。
    麻雀点头,拿出一副放在了桌上,轻轻的解开布袋的口子,小心翼翼的取出画卷,在桌子上打开,慢慢的转向了几位老亲王和几位世子那边。
    华富和华英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凑近观赏,后面坐着的人敢进也站了起来,围过来看。
    “咦,这次的画卷比以往的小了一些。”华富一愣。
    时傲淡淡的没说话,此时的他,又与中午的那个他有了很大的不同,他此时必须让自己提高警惕,才能看的住老白的心血,这些人,可都是杀人可以不眨眼的贵族之人。
    “这你就不懂了吧,桃花不会有人悬挂在厅堂和寝室这些地方,一般都会收起收藏,或者挂在书房里,所以,画卷小一些才是正常。还别说,这位月光公子,真是智谋过人。”
    华英倒是一眼就喜欢这个画卷的大小,宽度也喜欢。
    “先看看是真品再说吧!”华雄这时快人快语。
    华重楼和华重容听到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时傲。
    时傲淡淡一笑,“应该的,两位老王爷先鉴定吧。”
    话落,他坐下,轻轻的把玩着大拇指戴着的一枚玉扳指,看众人都在看画,轻笑着:“这五幅画,可能是月光今年之内唯一的一次作画了,如果不是我催着,他也不可能一次作五幅画的。”
    众人听了又是一顿,今年再不会画,那这五幅,确实珍贵了。
    这时,有人问到:“公子,那以前月光的话,也都是你放出来的吗?”
    “是我,不过,开始我并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的画,很多都是送给了友人和为了做生意打通关系出手的,今日才知道,别人竟然通过月光的画,赚到那么多钱。这五幅,原本,是他在亲眼看过桃花谷的美景后,兴趣大发时画的。中午听了几位世子的画,我决定拿出来,毕竟,出手五幅画,能让他的生活好过一些的,还是由我来亲自出,总比让别人得了这好处强,而他那个原作者却还得饿肚子。”
    时傲这话说完,众人都是一愣,有些人默默点头,果然如一部分人的猜测,那月光不是有钱人,却有如此才气,却还要饿肚子,真是可惜了。
    华英这时抬起头来,看着时傲,疑惑道:“月光的前几幅画,我们都出了万两的钱,都让别人赚了去了?”
    时傲点头,“在这之前,草民根本不知道他的画作会得几位亲王的爱重。”
    华富也默默的抬起了头来,看了华英一眼,“狗日的,咱们被人诓了银子了啊,虽然月光的画真的值那个钱,却是便宜了别人,他本人一分没得到。”
    “行了,丢了的钱,还能要回来不成?先说今日的吧,这肯定是月光的亲笔画,虽然他每次用的颜粉,画纸,装裱的手法都不一样,像是随意在街上买的,但是他本人的作画手法,却是一样的。这些画,作画过程中没有停,是一气呵成的。如果不是功底深厚,且深爱作画的画,这个,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华英开始评画。
    “对,还有这作画之人的心境,依旧如以前的那般平静,淡然,他的花草画里,能看的出一丝的宁静,美丽而又宁静,却又热情如火,他的每一幅画里,能看到他内心里埋藏着的浓厚感情。”华富这时一边观察一边说道。
    这是一副竖挂窄画,画中的桃花颜色一如活的一般,且从色调,光调上,竟然让人一眼就能看的出这桃树桃枝的远近疏希。
    而在那远处,竟然有一道若隐若现的身影,似在赏花,又似在望天。
    虽然只是轻轻的一笔勾勒,却能让人看出来,那就是一个人,这手法,绝了!
    众月光的老小粉丝们一听,都围了过来,静静的看着,可他们也知道,有这两位在,月光的画,轮不到他们。
    “王兄,这一副,你先出价吧?”华英看向了华富,出声问道。
    “五千两吧,桃花是不错,却还是有别于幽兰在我心里的重量。”华富如此道。
    华英在沉思,这幅画,这个宽窄,自己书房的书柜边挂着,正好。
    “六千两,我要了,我书柜边挂着正好。”华英看了华富一眼。
    华雄这时弱弱的举手,“两位王兄,我可以竞价吗?”
    华富和华英一起看向了他,“怎么,你看出这画的意境了?”
    “没看出来,不过你们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想买回去研究一下。”
    华富华英心里暗暗的咬了咬牙。
    “出,我倒是看看你能出什么价钱。”华英点头。
    “我出一万两。”华雄一介武人,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那些弯弯绕绕,他只知道两位王兄手里有月光的画,可是花万两买来的。自己怎么也得有一副,虽然看不懂,可以回去慢慢看,慢慢研究,总会看出些名堂来的。
    华富和华英在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点头,“行了,这副让给你,谁让你儿子会赚钱呢,你钱多,正好支援一下月光公子,没准,人家今年还要参加乡试呢!”
    华富这话只是随便说说的,却没想到自己会说到点子上来。
    时傲扫视了他一眼,没出声,心里却不得不佩服这些老王爷,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时傲就是好奇,他是怎么猜到的。
    其他人更是没人说话了,这位善亲王也可是个暴脾气,他们这时敢出价,没准会遭到一顿炮轰。
    最后,第一幅画,以一万两的价格被华雄买走。
    十张一千两的银票送到了时傲的面前。
    时傲淡淡的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麻雀把手中的空套子恭敬递上,华雄小心翼翼的收起。
    接着,打开了第二幅。
    那两位再一次一起鉴定,确定依旧是真品。
    这一次,这幅画,是一副方画,华富很喜欢,最后以八千拿下。
    第三幅,华英一万一买下。
    第四幅,华富一万三买下。
    第五幅,当画卷打开时,这屋内所有上了年纪的人顿时心动了。
    这副画卷是一副大横幅,上面画着的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枝枝桃花倒映湖面,却依旧艳丽,而在那湖边的桃花树下,一个背影坐着在静静的垂钓,而在他的身边确实坐着稚童,也学着那垂钓者的样子,在静静的等鱼上钩。
    一下子,两位亲王的身边和身后,围满了人,众人都唏嘘,这画面,像是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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