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开成望着他们的背影,心头滋味难辨。
    他有些摸不清应辞许的态度,明明利落地将那个玩笑般定下的婚约取消了,可现在,他又应了这场宴请。
    以应辞许城府,不会看不出他打得什么主意。
    但总归,他没有拒谢家于千里之外。
    或许不该这样说,他只是——没有拒绝谢汀。
    对于从不近女色的应辞许来说,这已经实属难得。
    谢开成心头有目的得逞的欣慰,也少有地涌起几分惭愧。
    从前他也从未想过会利用谢汀,现在才知道,不过是鱼饵不够丰盛,应辞许这座大山,由不得他不动心。
    ……
    应辞许的出现已经勾引许多眼神。男人图利,女人图色。眼神勾勾缠缠绕在两人身上。
    站在暴风眼中的两个人却丝毫不受影响,熟视无睹。
    谢汀捏着酒杯,腰肢款款,声音含冰:“为什么要来?”
    他淡淡道:“谢先生盛情邀请,我却之不恭。”
    烦死了,跟她打太极。
    谢汀的脾性,最讨厌同人虚与委蛇,她站定下来,转身面对他,直截了当:“我们是不是说好了,过了那一晚,就再无瓜葛!你怎么言而无信?”
    “如果我没记错,”他眼睛微眯,掀唇轻笑,“谢小姐和我的约定,是婚约作罢?”
    “我履行约定,婚约已经作罢。”他举杯同她相撞,清脆的玻璃撞击声,酒液在杯中震荡,“还是说,谢小姐这是想要管理我的交际圈?不好意思,这事情,要么是我的助理做,要么是我的太太做。”
    “谢小姐……想要做哪一个?”
    谢汀气的涨红了脸。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猛然闪现出祝辞那张口罩掩盖的脸。
    她怎么会怀疑这两个是同一个人呢?祝辞不过一张刀子嘴,面前这个男人,却长着一颗刀子心。
    “不好意思,”谢汀面无表情,“我对技巧太烂的男人没兴趣。”
    管他为什么来,她懒得再和他歪缠,硬邦邦撂下这一句,抬脚便走人。
    一旁伺机而动的人迅速迎上了应辞许,将他包围。
    谢汀长出一口气,将酒杯里的酒一口喝完,去后头餐台边,找了个女人堆,听了会儿她们你来我往的炫耀,觉得实在没意思。于是掐着嗓子,拔高声调,带着惊喜:“天啊,应总已经到了!就在前面,都被人围上了,我得赶紧过去……”
    旁边几位名媛瞬间精神抖擞,默契停掉话题,有心急的已经微笑说:“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匆匆而走,看那方向,可不就是去招蜂引蝶。
    另几人不甘落于人后,也纷纷笑着退开,空气中隐隐剑拔弩张,一个个都铆足了劲儿要去应辞许跟前好好开一次屏。
    没准就入了人家的眼呢?
    谢汀望着不过一瞬就作鸟兽散的“好姐妹”们,愉快地捏起一块蛋糕,塞进了嘴里。
    绵柔的奶油化开,甜到心底里去。
    甩开那些七七八八的人,谢汀终于有了片刻安静。
    谢开成的商业伙伴,她不太认识,季雨柔的太太团,她不屑交谈。
    曾经妈妈还在时,谢汀也曾众星捧月过。但那不过是曾经了,所谓的圈子,她早已淡化成边缘人。
    真是没想到,在自己家举办的宴会里,她竟落了单,成了孤零零的那一个。
    没意思透顶。
    谢开成还是太过自信,他算来算去,还真以为谢汀和应辞许都能被他捏在手里?
    谢汀偏偏天生反骨。
    说好出席,她已经做到,可没答应他们要待到底。
    谢汀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蛋糕屑,抬步离开。
    谢开成正忙,没有注意到她。季雨柔却在时刻关注。
    一看就知道她的意图。
    但季雨柔只瞥了一眼过来,随即便微笑着再次同身边的太太谈话,好似没有看到她。
    谢汀余光早把她动作看尽,轻轻笑了一下。
    季雨柔恐怕是巴不得她快点离开。
    谢开成那个蠢货,想借她攀上应辞许这棵大树,可却不知道,自己枕边人就是叛徒。
    谁能没有私心呢?季雨柔才不愿意养虎为患,让谢汀真的巴上应辞许。她巴不得谢汀永远叛逆,做个不讨人喜欢的任性小孩。
    应辞许已经开始不耐烦。
    不过同谢开成几个算是能说的上话的生意伙伴几句谈话,一波波女人就像是没长眼一样往他这里撞。
    应辞许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向来没掩饰过自己对女人的毫无好感,从前已经很久没人在这方面给他造成困扰,全因为他曾狠狠料理过几次给他送女人的人。
    现在不一样了。
    应辞许赴宴时不仅带过女伴出席,甚至听他公司内部人员有过透露,应辞许竟然允许女人近身,留了一身吻痕去公司上班!
    也不知道这位的初夜,到底便宜了哪个臭妹妹!
    这消息如此振奋人心,怎么能不惹的人蠢蠢欲动?
    可没料到他仍是这样不留情面。
    应辞许似笑非笑看一眼谢开成,声音像是带着笑意,掩下一丝暗暗的嘲弄:“想来我是弄错了?今天这场宴会好似并不是给谢太太办生日宴,而是给我办的相亲大会?”
    谢开成脸上有点挂不住,不过他既然存着把应辞许当女婿的心,自然也不愿他被别人缠上。
    他意欲带应辞许带去内间,谁料身后周平适时上前,低声说:“应总,时间不早,我们还有下一个行程要赶。”
    ……
    谢汀踩着高跟鞋顺利地出了门。
    喝了酒没法开车,临时通知何文放来接她。
    半山别墅,离城区远,想必要等上一会儿
    她站在路边,夏夜里山风微凉,温柔地推搡在她脸颊,吹得她鬓发勾在颈间,有些微微的痒。
    里头纸醉金迷衣香鬓影,不过隔一条路,却好似隔着万水千山。
    谢汀透过那扇门,仿佛看过去许多年前。
    那时的谢太太还是她的妈妈,那时的季雨柔还是个受人资助才能上学的小可怜。
    是她妈妈资助季家姐弟。却养出了两只白眼狼。
    忽然有车开来,速度飞快,发动机轰鸣声阵阵袭来。
    谢汀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靠在路边大树上,等车驶过。
    却忽然停在了她跟前。
    车窗摇下来,男人带着酒气的略显潮红的脸,说话时都有几分大舌头:“喂,小妞,这是谢家不?”
    谢开成和季雨柔,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请?
    谢汀眼底厌恶一闪而过,抬脚便往下走。
    男人酒劲正酣,却没错过她那一下的鄙夷,立刻恼火起来,甩了车门就歪歪斜斜地往她这里来,一边走一边骂:“我就操了,哪来的路边站街招客的野鸡,还他妈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谢汀鞋跟十厘米,怎么走得快,她也没料到这人这么沉不住气,直接上手便重重捏住了她手腕。
    男人力气出奇的大,一把将她拽了个趔趄。
    谢汀刚好利索的脚瞬间又小小崴了一下,虽不严重,却也让她下意识靠在了身后的树上。
    这一下就给他提供了便利,身躯一下子抵过来,将她笼罩在身前,无法逃脱。
    鼻端萦绕着一股子甜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一闻便知,这男人刚从女人身上下来。
    谢汀心跳加速,耳鼓里只听到血液疯狂流动的声音,隆隆作响。
    恶心的味道越来越近了,连脖颈上都缠上了这男人浓重的喘息。
    谢汀眼神一冷,这一瞬间,竟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应辞许大步向外走,周平在他身后,笑着讨赏:“老板,我这几回是不是都和你配合默契?不涨工资可说不过去。”
    应辞许轻飘飘瞥了他一眼:“通知人力,周总助每月工资多涨一块。”
    周平:“……”
    他不敢再耍嘴皮子,通知司机过来接人。
    应辞许步伐不停,走出门时,余光里忽然看到有白光闪过。
    “有人在拍照。”周平低声说,又顿了顿,“好像是……那个方向。”
    应辞许抬眸望过去,下一秒,瞳孔骤缩。
    或许是酒精麻痹使然,男人不过只控制住了谢汀的双臂,便以为她无力反抗,迫不及待地想要凑过去。
    谢汀嘴唇紧抿,在男人终于俯下身来的那一刻,抬腿恶狠狠向上一顶,使足了十二分的力。
    这一下精准至极,男人“嗷”地一声哀嚎,痛到眼眶充血,下意识捂住了身下,两腿直发软。
    谢汀毫不手软,一手稳稳扶住大树,抬起腿用她那十厘米的细高跟照着那地方又狠狠踹了过去,稳准狠。
    一边踹一边骂道:“哪来的狗杂种,敢惹你姑奶奶我?老娘今天就废了你这二两肉,看看你还威风个屁!”
    那男人已经瘫倒在地,两手死死捂住,惨叫声冲破天地。
    不过一条马路距离,看到情况便飞速赶过来的应辞许,入目便是谢汀凶神恶煞的模样,以及男人那双已经被高跟鞋踹的满是血痕的手。
    应辞许:“……”
    谢汀还在咬牙切齿,也顾不上问,直接指使周平:“把他那双恶心人的手弄开!踹不到地方我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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