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说,月华不会哭泣,那双眼睛一直都是干干的,瞳色不知经过了什么缘故,很淡,是琉璃的颜色,譬如,他没有嗅觉,闻不见花香,譬如,他是个色盲,看不见斑斓的颜色,再譬如,一旦耳朵上的银月形状的耳夹取了下来,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宁静……
    还有,这个人很好骗,很喜欢笑,耳根子很软,脾气很倔,认人很慢,哦,云祲还要收回自己的最初的一个印象,外表冰冰冷冷的,内心也是……
    云祲的石头心在月华的身上呆了十几万年,都没有要回去。也不想再要回去,他甚至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有了隐晦的想法,开始庆幸,月华把他的心剜走了,在身上佩戴了万年。
    云祲不想再练出另一颗心,他想,就这样吧,挺好。
    他开始盼望着每天见到那个温柔的神君。
    转眼又是十二万年,小人长成了大人,翩翩少年长成了君子。再一次固定法阵的日子在临近。
    有一天,月华说,他的劫数降至,需要找到一个法子,免除用修为补充法阵才好。
    云祲一愣,他不知道,活了那么久的老神竟然也不能与天道同阶品,还要受劫数吗?他蓦地觉得有些难受。
    后来,月华消失了。云祲在边境等了很久,崖柏木来找他,他说,以云祲如今的能力,趁着月华修为大减重伤月华不是难事,只要他能伤了月华,剩下的,崖柏木都准备好了。
    云祲问他,打算怎么处置。
    崖柏木露出了一个微笑,他说,他要让月华沉入海底,让天上月变成海底月,抽了他的元神魂魄,揉碎了散入万念山,轮回地,让他永生永世不能再醒过来,一直在轮回地徘徊,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所有,然后消散在轮回之地,沦为平庸。
    云祲听着,是个好方法,但是他却有着愤怒在心中郁结,暴戾的猛兽压不住。他打了崖柏木。
    崖柏木却愣了一下,露出更为兴奋的表情,问云祲想不想把月华拉下神坛,据为己有。
    云祲的心震动了,他不得不承认,崖柏木说的时候,他心动了。把那样一个人据为己有,他想象不出来,就像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白日梦,无法触及的天边月。
    崖柏木很高兴,没有什么比情伤更要摧人心肺,让人痛苦。一颗石头动了凡心,看上了高高在上的月氏独华,动了凡心好,动了凡心就有了弱点,有了顾虑,就会软弱,会犹豫,会瞻前顾后,会意气用事,更好利用。不过,一个是地底的烂石子,一个是天边的云中月,真是一个,美好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真的不好意思,手一颤,就定错了,求轻拍……
    (╥╯^╰╥)
    第134章 沧海月明20
    崖柏木直白地告诉云祲,他动了凡心,可是,月华那样冷漠的一个人,绝对看不上他。还让他记着他们的约定,记着他云祲是怀着目的接近月华的。
    云祲目眶呲裂,却不能奈崖柏木如何。后悔?不行的,天道规条不是写出来吓人的,你可以当做儿戏,但天道不会跟着你一起玩。想起之前的约定,云祲甚至对崖柏木起了杀心。
    可崖柏木是谁?他是堕神。魔道和天道的不同就是,一个慢,一个快,魔道拿来的是别人的,天道积累的是自己的。生祭,夺魄,残害同道,吸取功力,做的是拿来主义,也因此,魔道和天道才会成了对头。
    云祲自从和月华接近之后,不再接触那些事,修炼的速度自是比崖柏木慢了下来。崖柏木成神已久,论实力还是要高出云祲一截的,但是双方是,你打不过我,我也捉不到你的尴尬状态,让云祲气得眼睛猩红。
    云祲在边境等了又等,都说时间会冲淡记忆,但是云祲却觉得,越是长久,他的脑子里月华的面孔就越是清晰,像是沉淀的老酒,珍藏的标本,历久弥新。
    思念像是看不见的细细的丝线,缠绕着他,难受不已又抓不到。云祲心的另一头系着一个人,难以迈过去的距离横亘在眼前,让他慢慢成长,从一个少年变成男人。
    云祲不去找那个人,他知道,月华谁都不会念着,但是一定会回到边境来,他一定会念着边境。
    多可悲。云祲想,若是有一天,月华可以像念着边境一样念着他,就是让他立刻死了,他也心甘情愿。
    月华回来了,他带回了一颗种子。
    一夜之间,边境之地多了一颗植物。耸入天际,扎入地底。
    万万光点附加,就像是天际的繁星。他急不可耐的见到心尖上放着的人,然后听见月华月华说,“初次见面,你好呀,边境重地,不安全的哟。”
    月华的脸上是云祲初入边境时的笑意,温柔,和煦,不像是夜间的月,反而像极了白昼的阳。但云祲却浑身冰冷,有什么一片一片地破碎了。
    月华问,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云祲却颤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原来,在你的心里,我竟是如此一个可以随意遗忘的人吗?十几万年的陪伴,竟还是没有走进你的心里,连记忆的价值都没有吗?
    他越过月华看着飘荡银光的法阵,有种破坏的冲动,若是没有这个东西,若是没有这个东西就好了……
    他闭了眼,再睁开时,笑得温柔,说,云祲,白虹之色,云雨将至的云祲。
    他笑得就像是另一个月华,只不过月华的眼底是疏离淡漠,他的眼底,是渐渐压制不住的炙热和冲动,还有丝丝缕缕的悲伤。
    后来,每一天的早晨,月华都会对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说,初次见面,你好呀……
    然后那个男人会温柔地回话,云祲,白虹之色,云雨将至……
    在这期间,有时会有凉风拂过,月华腰间的白玉闪着荧光,跳跃着,在这个场景里很是和谐。
    云祲按照往常来到边境,但是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他看着树上的光球一个个破碎,又看见一点点银色蜻蜓蝴蝶或是瓢虫集结着飞回来,就像是天地间的精气有了实形,大树吸取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光点,结出一个个果子,果子成熟后再破碎……
    他练出了一个□□,将意识放在石心上,透过月华腰间的石心看着月华看着的景色,就像是他陪着月华一样。
    云祲看这月华记着很多东西,又在固定的时节散出记忆,不带一丝留恋。月华把记忆当做身体排泄出的汗水,看都不看一眼就丢弃了。
    云祲幻化出虚影,看着不会在他面前展示出的性情,每接近一步,就越是陷得深。他想,他已经没救了,也不想去看药师,想要就这么病入膏肓。
    云祲看着月华在走过的地方徘徊,每一次行走对于月华来说都是第一次,月华把自己做过的,走过的记在一个玉简上,却还是不知觉地重复着很多事情。
    他会在落叶遍地的树林中挥动衣袖,在河海中冻上冰层,跳着封印法阵的舞步;会在一个地方经过好几次,然后把里面的凶兽教训好几次;会因为同一件事笑个不停;坐在人间的小楼里听一个话本听好几次,连说书的人都认得他;会问同一个小姑娘一朵花的生长地方,还在疑惑小姑娘为什么会有惊悚害怕的目光……
    孤独、孤独、独一无二的孤王似乎在享受着孤独,也从未感觉到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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