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清公主笑道:“阿容,你别闹他,他面皮薄。”说完又转头看陈恨:“我这儿幽僻,难得来一回客,她活泼,就喜欢操持这些,你莫慌。”
    长清公主说起近一年来,在三清山中住着的家常事,也问起李砚一些事儿,只像是闲话。
    姊弟闲话寻常,陈恨也不仔细去听,只坐在一边看着茶水的热气升起来,飘飘忽忽地飞上房梁,不知怎么的,又惹得若宁公主笑了笑。
    一听她笑,陈恨便收回了随白气四处乱飞的心绪,又听长清公主唤他一声:“离亭?”
    陈恨下意识道:“在。”
    李砚亦是转头看他,见他案上茶盏丝毫未动,顺手就将茶盏向他那边推了推,又轻声提醒他:“皇姊问你,这一年可安好。”
    陈恨忙道:“谢谢公主挂怀,奴一切安好。”
    长清公主再看了一眼李砚,颇有深意地说:“你安好便好了。”
    午间席上,仍是若宁公主给他们斟酒,长清公主对她摇头道:“才夸你爱操持这些,你还真就抓着不放了,坐下吧,你看看你把离亭吓成什么样子了?”
    若宁公主一瘪嘴,又跺了跺脚,将凳子往长清公主身边拖了拖,小女儿一般挤在她身边坐下了。
    “你们瞧瞧,我不过说她两句,她就恼了。”长清公主抬手给她夹菜,“皇姊给你赔罪,嗯?”
    长清公主捏起白瓷的小酒杯,又道:“都是素菜,酒也是素酒,明日祭拜,娘亲不会介意。我难得见你们一回,又都是自家人,不要拘束,都随意些罢。”
    陈恨对酒仍有些畏惧,只抿了一小口便不再动,反倒是李砚兴致高些,多饮了几杯。
    席散,再饮了两樽茶水,长清公主伸手探了探李砚的额头,嗔道:“发着烫呢,酒劲儿都上头了,下午睡一睡罢。”
    李砚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转头道:“离亭,他的事儿,还是你懂得多些,你去料理罢。房间老早就预备下了,让阿容带你去吧。”
    若宁公主笑着朝他行了个万福:“走罢走罢。”待行出几步,她再转头对陈恨挑了挑眉,道:“姊弟两个说体己话呢。”
    待陈恨与若宁公主走后,长清公主拉着李砚的衣袖:“阿砚,你跟我来。”
    李砚压根就没吃醉,长清公主摸他的额头时,他的额头也根本就不是烫的。
    “皇姊,你有事儿?”
    径直把他拉到堂后,长清公主才松开他的衣袖,面对着他,敛了神色,正经道,“皇姊问你,你废了忠义侯,算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对上自家阿姊询问的目光,李砚忽然有些心虚,抬手捂着眼睛,装着酒醉的模样,往边上退了两步,就靠在墙上,“那么回事儿。”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找的那个由头,谁都知道是假的,他怎么会……”长清公主停了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是你姊姊,你有什么事儿我看不出来?”
    “我……”李砚抹了把脸,“皇姊看出什么了?”
    长清公主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你呀,心里有鬼。”
    李砚分明有些不悦,点了点头,直接就认了:“是,朕心里有鬼。”
    见他恼了,长清公主便软了语气,试探道:“方才我看离亭也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是不是还不知道?”
    “他不知道。”李砚又点了点头,“朕给他安的名头他不知道,还有——”李砚叹了口气,双手在袖中握成了拳,道:“还有朕对他的龌龊心思,他也不知道。”
    “怎么这样说自己?”长清公主也心疼他,“这么些年,你就全没与他提过?”
    “我一开始从没想过要他,一直到……”
    一直到上辈子元年除夕的造反。
    从前他是洒洒脱脱的,是真的想要与他做一对明君贤臣,他都做好了看着陈恨娶妻生子的准备了。
    谁知道执念愈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到了非要他不可的地步了。
    李砚道:“朕有分寸。”
    长清公主叹道:“你的分寸,就是这么圈着他,什么也不管,只把他留着,百年之后,再让他与你合葬。如此,你与他便圆满了?”
    “不是。”
    “你既知道你与他不该是这样的,你还在背地里做这些事情?”
    “皇姊,他……”李砚一拂袖,重了语气道,“他总是要走,我没别的办法。我一不看着他,他就能跑到江南,跑到别的什么地方去。”
    “好了好了,你也别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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