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南庄子上寄过来的信,李檀的笔迹,他这人说的话虽难听,但信里有用的消息还挺多。
    三件事情,头一件是昨晚徐醒同他讲过的,苏衡人未到江南,文书先到了江南,犯了众怒,江南局势紧张,改制恐怕是难;
    第二件是那位顺王爷李渝,路过江南的时候,拜访了几位重要官员;
    最后是沿海的倭寇愈发猖狂,年节那阵子还动用了火器,沉了两艘船。
    他将书信收好,还给张大爷:“烧了。”
    他想了想,又道:“还要劳张爷帮我回个信,让他们查查各地粮仓兵营,打苏元均的旗号,拟份单子呈上来。我们在江南的地,今年全种稻子,不种桑了,少了银钱,从我这里拿。”
    “好好的存粮做什么?爷的意思是江南要出事了?”
    “没有没有。”陈恨摆手,“我就是随便一想,有备无患不是?这么多年了,江南那群人呐,你说他们同倭寇没有关系,我还真不信。”
    陈恨笑了笑:“等办了徐歇,江南大小官吏也不能刷的一下全给换了,我什么时候朝皇爷讨个旨意,年底就走一趟,我把他们办了,顺手也治了倭寇,一举两得。”
    张大爷道:“皇爷只怕不会放爷走。”
    “那我就偷偷的走。”
    “爷,只怕是……”
    “匪石去了江南罢?”
    “是,前儿来信,说是已经到了。”
    陈恨算了算日子,这也才一个半月。
    “他急什么?赶路也不用赶成这样?”
    “那时候也不知道皇爷究竟是什么意思,爷还病着就把爷带进宫去了,见也见不得,我同匪石合计了,还是我留着,叫他去江南一趟。”
    张大爷道:“那时候一时情急,匪石就想了个馊主意。从前爷说‘君舟民水’,他有心,记下来了,他就往外边放流言,用民心掣肘皇爷,叫皇爷不敢动爷,动了就是……”
    动了就是逼良为娼。
    张大爷继续道:“谁知道这主意还挺管用,紧跟着江南那儿竟也出了话本子,这法子,果真还有些用处。”
    话本子,又是话本子。
    陈恨咳了两声:“匪石既在江南,就不用叫他回来了,让他去找苏元均,就说陈离亭见苏大人身边没人,借他一个人用。不过苏元均大概也不会要,让匪石跟着他就是了,也好见识见识江南官场。末了也让他拟份单子上来。”
    “近来还有一件事儿,不知道爷知不知道。”
    “你说。”
    “爷不在这些日子,徐公子常来。”
    “他?”陈恨一怔,“他不是身子不好么?”
    “确实是身子不好的模样,总咳嗽。来了说两句闲话就回去了。爷院子里的梅花树还开着的时候,徐公子去看过一回,那一回待得最久,足待了有半个时辰。”
    “是吗?”
    陈恨不再想别的事情,他摸不透徐醒,方才说的江南也太远了,现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清算徐家。
    任务期限是四月底,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李砚要逼徐歇动手,才好治他的罪,吴端在城外带兵,禁军统领许将军又病了。
    他想着,若他是徐歇,要造反,最好的时候应该是……
    这时行至堂前,只见背着琵琶的素衫男子站在门前台阶下。
    这是昨儿进城的顺王爷李渝身边那位弹琵琶的谋士,或者说是弹琵琶的乐师,贺行。
    他正对着院子正中的一个铜缸发呆。
    江南院子里多置一个铜缸,里边养着碗莲与锦鲤。
    只是这时候才出冬日,那缸里全是杂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而他就这么盯着瞧。
    贺行身量不高,瘦瘦弱弱的,不束头发,披散在肩上,倒颇有些出尘的味道。一双眼睛黑得可爱,抬眸看人时,像春水解冻,软和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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