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亚菲看了周定钧一眼,想问什么,心里又算了,轻轻放过,酒精的作用,让她不自觉想要吐露更多,没功夫追究这些细节。
    “那个混帐王八蛋,害了我表妹一次,还要再害第二次!”胡亚菲一拳头锤在桌上,“要不是他,未未不会再犯病!”
    周定钧不经意牵起她的手,轻轻捏着锤到红肿的关节,幽默地说:“悠着点,你是女版007,不是金刚狼。”
    胡亚菲不接话,眼眶发红。
    “人没受伤,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其他的慢慢治。”
    “治不好的,医生说了,治不好的。”要终身服药,接受看管,一生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太可怕了。
    “我不了解精神疾病,但我认识很多这方面的权威医生,可以介绍给你。”
    周定钧是律师,他会给出的,永远是最理智,最实用的建议。
    胡亚菲摇头:“不必了,秦赐正在和姜未从前的医生商量治疗方案,他会负责。”
    “我以为你不喜欢他。”周定钧挑眉。
    胡亚菲说:“我是不喜欢。”
    从前不喜欢,现在仍旧不喜欢。
    “但我佩服他,发自内心的。”她或许曾经厌恶过秦赐,毕竟当初表妹被害,多少有秦赐的缘故,她难免迁怒于他。
    她也曾怀疑过秦赐和姜未结婚的动机,是不是真的就像表面那么简单。
    但是……
    “周律师,你见过一个好好的人,突然发病,变得像个异类,满脑子奇怪的想象,充满了攻击性的样子吗?”
    “我没见过,但我大概可以想象。”
    胡亚菲摇摇头:“不,你不能想象,更不能想象和这样的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那几年,姜未几乎要把亲生父母都逼疯了。
    平心而论,如果换了她是秦赐,这样好的条件,要这样的女人都有,哪怕是独善其身,也好过跟……一个无法正常交流的人在一起。
    周定钧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要太悲观,或许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
    胡亚菲迷茫地看着他。
    “我感觉你表妹不像是……”他指了指脑袋,“有问题的样子。”
    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姜未给他的感觉,思路清晰,口齿伶俐,重要的是她眼神里有光。
    是神采奕奕,聪慧明媚的光芒。
    周定钧从事这一行,每天都在接触不同的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人的精神状态,是能从眼神里看出来的。
    他见过不少事业失败的老板,眼神是怎样从充满野心,变得如死鱼般暗淡无光。
    胡亚菲苦笑着:“得了吧,别说这话哄我,我不是小女生,而且你已经追到我了。”
    周定钧想说他不是在哄她。
    再一想,还是一笑而过。
    他们一个是警察,一个是律师,都要凭证据说话的,这种猜测并不值得一提。
    城市的另一边。
    姜未躺在床上,眼皮微动,意识转醒,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
    她精神疲惫,肚皮饿得都瘪下去了,眼睛艰难地睁开,还不能看清他的样子。
    但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定是秦赐。
    他就站在她的床边,握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偶尔伸手过来探她额头。
    姜未嘴唇干涩,喉咙燥热,虚弱地喊了声渴。
    立刻有人送水上来。
    秦赐接过水杯,坐下把姜未扶起来,水杯凑到她嘴边。
    姜未低头,就着秦赐的手急急地喝水,余光看见他手背上两道细小红痕,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刚才她扑上去时,好像是有不小心抓到他……
    姜未一口气喝完,秦赐温热的指腹抹过她的嘴唇,稍微有些粗糙。
    她皱着眉,刚要躲开,忽然看见自己搭在床沿的手上戳着吊针。
    姜未慌了,推开水杯,水一下子全泼到被子上,还有秦赐的衬衣上。
    “你给我打的什么针?”
    她不管不顾地,伸手要去拔掉针头,秦赐一只手就按住她,语气有些焦虑:“别动!给你打的是葡萄糖!”
    姜未狐疑地盯着他,并不相信,毕竟他有前科。
    “你在我的牛奶里下过药,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赐按住她,不让她乱动,“你快两天没吃东西了,刚才怎么晕的,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倒还生气了?
    她快两天没吃东西,是因为谁的缘故,是谁把她锁在这里的?居然这么理直气壮。
    搞不好她刚才喝的水里也有问题。
    “要我相信你也可以,除非……”姜未眼神一转,挑衅地说,“你把这剩下的半瓶自己打了。”
    昏暗的光线中,姜未脸色苍白,秦赐面容阴沉,各自不知彼此的心思,仿佛两只蛰伏在黑暗中对峙,观察对手的兽类。
    敌不动,我不动。
    但终归有一个要先妥协。
    秦赐俯身,在座机上按了两下,拿起话筒:“叫王护士过来。”
    第51章
    不到一分钟, 王景冬就出现在房间里, 她敲过门, 得到允许才进来。
    秦赐淡淡地吩咐:“把太太的针拔了, 给我打上。”
    原来王景冬是护士……剩下那个郑西, 估计也是护士,姜未心想。
    两天以来, 姜未头一次在王景冬脸上看见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
    “秦总,这不合适……”王景冬的表情很是有些为难。
    然而秦赐并没听她的, 他果断地伸出左手,“动作快一点。”
    王景冬猜到大致情形,她不动声色地看了姜未一眼,动作娴熟地将她的针管拔掉, 换上一套新的针管,给秦赐做好消毒, 才给他打进去。
    整个过程, 姜未两手合抱着膝盖,缩在床头一角, 长发垂下, 小心翼翼地看着王景冬给秦赐打针。
    直到吊瓶里的液体开始往下坠,输进秦赐的血管里,姜未才放心一些。
    秦赐斜睨着姜未, 冷声问:“可以吃饭了吗?”
    姜未现在看他就有气,无条件怼他:“谁告诉你我要吃饭?”
    刚说完,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咕噜连叫几声, 在安静的环境下,极其突兀。
    可以说是当场打脸了。
    王景冬是专业的,自然不会笑,秦赐似有若无地看了姜未一眼,也不戳穿,只对王景冬吩咐:“送两份饭上来,我也吃一点。”
    姜未想了想,感觉秦赐的态度并不逼迫,甚至有些忍让。
    她索性得寸进尺,要求要下楼吃饭。
    “在这里吃饭,弄一房间的味道,你把窗户也锁了,还让不让人睡觉?”
    本来以为她要和秦赐周旋一番,没想到他很痛快就同意了。
    可是,秦赐又有条件。
    “从明天起每日三餐按时吃。”
    姜未看着吊瓶里的药水慢慢流入他的手背里,皱着眉问:“就算我饿死自己,你也不会放我出去是吗?”
    秦赐冷酷而理智地回答:“就算你把自己饿晕,我也可以给你打葡萄糖,打营养针,有的是办法。”
    他简直厚颜无耻。
    姜未想骂他两句,但一时间已经饿得懒得说话,懒得动弹了,要不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她恨不得让人直接把菜端床上,她就这么趴着吃最好。
    “可以了吗?”秦赐问的是那吊瓶。
    姜未眼巴巴地看着他:“你还没有打完。”
    “一定要打完?”秦赐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姜未点头,学着秦赐刚才理直气壮的样子说:“撇开剂量谈毒性都是刷流氓,你没听过吗?你真的是开医药公司的吗?”
    话音落,秦赐深深地吸了口气,动手将输液器上的开关扭快,滴滴直落。
    按这个速度,不到十分钟就滴完了,姜未无话可说,慢吞吞地下床。
    秦赐靠近,直接要将她抱起来。
    “我不要你抱!”姜未不客气地推开他,两只手碰到他坚硬的胸膛,却怎么也推不动。
    他就像一座沉默的山那样,横亘在自己身前。
    “如果你还有力气,也可以自己走。”秦赐冷冷地开口。
    姜未敏感地察觉到,他今天对自己的态度,并不那么热情。
    可以说是和从前判若两人。
    要是以前,秦赐哪里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几乎是有求必应,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温言软语。
    这很不对劲。
    当然了,姜未想过,秦赐对她做了这样的事,等于已经撕破脸,即使他再对她好,她也只当秦赐是假惺惺,不会给任何好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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