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曉的睡相很糟糕,小時候就開始了,在育幼院打地鋪時,她居然可以幾乎和時針一樣十二小時轉一圈,流口水、磨牙、踢被子、狂踢旁邊的歹命同學……每次都是若暮半夜爬起來,費盡千辛萬苦才把不知何時滾到哪裡去了的妹妹搬回位置上,替她蓋好被子,擦掉口水。
    看來去了英國,這丫頭還是完全沒變啊。
    他忍不住微笑,突然察覺這份念頭,若暮有些茫然,隨即自我厭惡地別開臉,收起笑意。在若暮的淺意識裡,似乎是這樣相信著,像他這樣骯髒的人,並不配擁有這樣的喜悅。因此,他總是在嘴角不自覺揚起的瞬間褪下笑意,簡直像在自我懲罰般。
    若曉安穩地趴在柔軟的沙發椅上,渾然不知身旁男人的心情,陷入深沉無夢的睡眠中。她很少做夢,即使偶爾做夢也幾乎全是噩夢,每每在夜半中自床上驚醒,嚇了一身冷汗,她只能環住自己,縮在床上,把臉埋進枕頭裡,一次又一次地喚著若暮的名字。
    哥哥,從小被他寵慣的她,總是直接又親暱地叫雙胞胎哥哥的名字,與彼此只相差一字的名字,若暮,和若曉。
    昨夜,若曉眼睜睜地作了場噩夢。
    今天,躺在狹窄的沙發上,身心疲憊沉沉睡著的她,似乎回到從前。回到那個她與若暮一同待過的狹小孤兒院裡的院子,一片璀璨奪目的星星襯著碩大的滿月。與若暮並肩站在那片天空下,說著愚蠢稚氣的故事,例如他們那未曾見面的父母其實還活著,也許明天就會出現前來迎接他們,而他們會一起,誰也不需眼睜睜地看著對方被帶走,兩人一起,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要是那時候的他們,看到現在的自己變成這副德性,不但彼此間有了亂倫之實,還互相憎恨……
    一切都只是為了幸福。
    這一點,不只她,恐怕連若暮也是同樣理由吧?
    人們真正絕望前,永遠都是相信希望的。
    ***
    當若曉睜開因為乾涸的淚水而有些睜不開的雙眼時,她的臉正枕在相對沙發舒適許多的某人雙腿上。她費力地眨了眨眼睛,揉著右眼僵硬地爬起身來。她剛才竟然是呈頭枕在若暮腿上的姿勢呼呼大睡?天~啊!
    若曉戰戰兢兢地挪動了下身子,將腳出借給她當枕頭的主人則仰在沙發上,閉著雙眼似乎也睡著了。她在黑暗中瞇起雙眼,試著想聚焦看清他是否真的睡熟了,若暮胸膛富有節奏地一上一下如海潮起伏著。
    那柔和的陰影,彷彿清晨時分的朝霧,籠罩在少年美好的輪廓上,隱去尖銳。睡著的他渾然不見平日的攻擊性和冷冽傲慢,閉起的眼睫間不見漆黑無底的邪佞,反而如孩子般無邪。
    若曉著迷似的望著前方的他,他起伏間呼出的氣息如風般拂上她的臉龐,害她不自覺地雙頰泛紅,趕緊轉過臉去。
    即使再恨,心底仍隱隱地為他撼動著。
    她苦澀地悽然笑了,禮若曉,果然可悲——
    若暮毫無預期地睜開雙眼,黑暗中閃閃發亮的雙眼像矆住獵物似的牢牢盯著不知所措的她。若曉驚惶無措地想往後退開,卻被他一把捉住拉了回來。
    「噯!放、放開我!」
    他眼和手一樣緊掐著她不肯放:「去哪?」
    「啊?…什麼?」她困惑地反問道。手被勒得發疼,她卻感受得到他似乎在發抖。
    若暮微愣,他似乎過了一會兒才弄清楚狀況。他有些狼狽地鬆開手,但仍沒放開若曉的手腕——他不會告訴她,他是夢到她要離開他了。
    「…醒了?」他低沉地開口,嗓音有些沙啞模糊,竟像帶點哭腔「不繼續睡會嗎?」
    「不、不用了……這樣你也麻煩,我想我……」若曉著急地擺著手,仍試著想退到他無法觸摸的範圍。但他眼一沉,手往自己一拖,若曉就身不由己地往他靠來,若暮翻身抵在她臉兩旁的沙發上,由上往下地俯瞰著仰臥的她。
    「不、准、拒、絕、我。」他聲音在寧靜中格外清晰,字字叫人自心底竄起惡寒。
    「這樣也不行…?」若曉徹底欲哭無淚,喂,她是好心怕他腿被她壓著麻了會痛欸!這傢伙就真的這樣唯我獨尊成這德性嗎?
    看她嘴角抽筋似的無奈模樣,若暮有些邪惡地笑了,他依然牢牢地扣著若曉的雙手:「別忘了妳是自願要當我的玩具的。」邊說著,他俊顏慢慢地往下湊近,嚇得若曉瞪大雙眼。
    「喂…你可是答應今天不會碰我的!」
    若暮挑眉:「十二點了,期效早過了。」
    「什麼?禮若暮你這混蛋!」若曉奮力地想坐起身,卻被他緊緊壓著動彈不得。
    若暮臉肆無忌憚地俯下,埋在她芬芳的頸間,動也不動。
    這禽獸到底在幹嘛?若曉呆了:「……呃,禮若暮?」
    「別吵,妳不是我的玩具嗎……」他悶悶帶點回音的嗓音自頸間傳來,拂出的熱息騷著她的脖子,癢得難受。
    玩具?若曉窘了,這傢伙口中的“玩具”定義到底是什麼?她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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