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天心愣了两秒,忙点头,“作数的。”
    谢观没有再犹豫, 也有可能确实是累了,调整了下姿势,便安静地靠到她膝上。
    那一个躺下来的刹那非常短,谢观的动作轻得像一片羽毛。阮天心觉得自己好像都没有感受到他的重量, 也有可能是腿麻木了……但是阮天心一动也不敢动。
    身体被钉住了,但脑袋是自由的,阮天心开始胡思乱想, 万马脱缰:
    谢观会觉得靠起来舒服吗?她觉得自己大腿上的肉还蛮多的,应该比肩膀要柔软一点,谢观的脖子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低头看谢观。男明星的脑袋毛茸茸的,剃过的头发又长出新茬,但还是很干净、很利落,也因为发型的关系,把五官全部袒露了出来,像英俊的神明。
    阮天心注意到他侧脸的鼻梁弧度,高得恰如其分,就不由想到粉丝的彩虹屁:“想在哥哥的鼻子上滑滑梯”。
    越看,越觉得他哪里长得都好,就连窄窄的眼皮也好,薄薄的嘴唇也好,全部都是合着自己的心意长的,没有一个地方不喜欢。
    谢观闭着眼睛,突然道:“……你不困吗?”
    阮天心被他吓了一吓,游移着眼神不敢再看他,“还好啊,我没有午睡的习惯的。”
    一年级的班主任中午没得空闲,往往都是一刻不停地盯在班里的,哪里还有午睡的时间呢?再说,她晚上睡得很早,基本上每天都睡得饱饱的。
    谢观拧着眉毛,“我睡不着。”
    他的眉毛一蹙,阮天心的心就揪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多情的贾宝玉,有义务哄林妹妹开心:
    “这样还是不舒服吗?”
    谢观摇头道,“是失眠。”
    他这两天熬夜熬习惯了,就没有那么容易睡,感觉自己就像随时身处闹市,即使微小的声音也容易惹他厌烦。
    阮天心想了想,说:“好吧,其实我有一个办法。现在,想象你是一只很胖很胖的橘猫。”
    谢观:“……”
    他神色复杂地闭上眼睛。
    “你是一只大橘,你吃得很饱……”阮天心用温柔得近乎哄骗的语气徐徐道,“因为很胖,你吃完后就不动了。”
    “你一动不动地瘫在那里,把四肢全部摊开,摊到最大……然后,太阳照在你身上,你感觉自己开始融化。”
    谢观:“……”
    “你化成了一滩冰淇淋……你没有手,也没有脚,更没有脑袋……你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谢观闭着眼睛,呼吸平稳。阮天心不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
    “猫变冰淇淋”的催眠故事讲完了,她小心翼翼地轻拍他的肩膀,用妈妈唱摇篮曲的语气哄了一下:“哦,哦……我们睡着咯。”
    谢观突然睁开眼睛。
    阮天心又被他吓一跳,失望道:“怎么失败了?”
    谢观好笑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
    “大学的时候有瑜伽课,”阮天心老实地说,“老师在快下课的时候教的,还没有一分钟我就在瑜伽垫上睡着了。”
    她总结道:“瑜伽好累啊。”
    “……”
    没有听到回音。
    阮天心再低头看谢观的时候,发现他可能真的睡着了,上下睫毛交错地搭在一起,嘴角笑意隐约。看上去意外的乖顺。
    阮天心又在捧着一颗心暗暗叫:这个谢观好甜!
    她特别想把他现在的样子拍下来,但是手机在衣服口袋里,如果要拿肯定会惊动谢观的。她只好憋着,拿眼睛当相机,特别慢地眨。
    这样憋了一会,眼睛就酸,忍不住想要阖上。她提醒自己“那就闭目养神一下下”,结果高估自己,竟然不到十秒就坐着睡着了。
    ……
    阮天心没有睡多久,到底不是习惯午睡的人。大概半个小时后,她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盯着自己眼前的一片……布料。
    确实应该是布料,白色的,有点硬,好像……白大褂。
    盯着看的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的姿势变了,由坐着变成了躺着。脑袋下面枕着什么,不柔软、但结实,还挺舒服……
    谢观的脸突然映入眼帘。他下颌轻抬,冲她扬了扬。
    “醒了?”
    声音低暗,微哑。含着一点睡意。
    阮天心迟钝地想:此等锋利的下颌线,不愧是谢观。这种仰视的死亡角度都顶得住,简直无懈可击。
    等一下,为什么是仰视?
    阮天心反应过来,顿时头皮发麻:天,她说她怎么躺着呢,原来枕在谢观的膝上!
    刚才不是谢观靠在她膝上吗?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睡意立马消失无踪,她几乎是蹦起来,但沙发总共也就那么点空间,她一蹦歪,人就“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
    谢观:“……”
    他手还往前伸着,想捞,却没捞住。看她坐起来,还在地上发蒙,便去扶她。
    说是扶,其实更像提溜。她像一只掉进捕兽夹的小动物,被谢观救起后,那双总是雾蒙蒙的眼睛就跟着他,本能地转。
    谢观摸了摸她脑后,检查有没有起包,“摔疼没有?”
    阮天心被拎到沙发上坐着,脸红得滴血,表情苦闷。
    她感受了一下,软绵绵、颤巍巍道:“有一点点。”
    她是撒娇而不自知,但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很难不为此心动。谢观看着她,瞳孔里沉淀着暗的光彩,“哪里疼?”
    “……”
    阮天心这就闭嘴了,她不好意思说。
    但是谢观一直注视着她,好像不知道答案就不罢休似的。
    阮天心做了一下心里建设,羞耻地张了张嘴巴:“尾巴骨疼。”
    谢观:“帮你揉一下吗?”
    阮天心:“……”
    “开玩笑的,”谢观若无其事状,“如果再疼,让小田带你去医院看下吧,不要忍着。”
    阮天心一听,连连摆手,舌头都被窘得不利索了:“没、没什么大事,马上就好了。”
    谢观便也体贴地不再问,“再休息一会儿。”他道。
    这个话题好不容易揭过去,两个人像两个纯情的初中生一样坐在一起。
    准确来说,阮天心可能更像初中生一点。谢观淡定地像个高数老师。
    阮天心偷眼看谢观,试探地问他:“刚才我睡着了吗?”
    谢观颔首道:“你睡得很香,在我搬动你的时候,你也没有一点感觉。”
    阮天心有苦说不出:她想哭,谢观肯定觉得她睡得像头猪。
    “我醒的时候,你睡着的姿势很别扭。”谢观开始主动解释,“我就帮你变了下姿势,躺着确实好些。”
    阮天心又觉得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毕竟“谢观的膝枕”,是万千少女拿不到的成就。今天,她居然有幸获此殊荣!
    就是在享受高级待遇的时候睡着了,真的好可惜。
    她心里还在扼腕,却要装出一副“我很成熟,这没什么”的样子,问谢观:“那你刚才睡得好吗?”
    谢观不知道为什么神色复杂,半晌道:“托膝枕的福。”
    阮天心就跟他感叹,“太神奇了,刚才这么短的时间,我居然还做了个梦呢。”
    “什么梦?”
    “我梦见我拜鲁智深为师,练习倒拔垂杨柳。”阮天心比划道,“就是有一座山上,有一棵很大的树,我想把它拔起来,试了很多次都没成功。”
    “……”谢观一反常态,沉沉不语。
    阮天心兴致勃勃地继续道:“真的是太真实了!直到现在,我感觉我的手掌上还有那种拔树的触感。”
    谢观神色难辨,张口也无言。
    阮天心慢慢意识到不对,安静下来,“……”
    两个人突然同时跌入一段可怕的沉默。
    “……”
    阮天心脸色由红,再变白,再转红。
    半晌之后,她哆嗦着嘴唇,用快哭出来的声音问:“难、难道我真的摸了……了吗?”
    谢观含蓄道,“其实还好。”只是碰到。
    阮天心:“……”
    她裂了,她碎成一片一片的了。要是真的能化成齑粉就好了,这样她可以沿着缝钻进去,在谢观的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
    但是不行,她做了天大的错事,却想不到任何补救的方法。谢观肯定觉得她特别不矜持,怎么办?
    上下嘴唇一碰,还没碰出一句得体的话,眼泪就先下来了。
    “对、对不起,我、呜呜呜哇啊——”
    ……
    阮天心哭得停不下来,流的眼泪能把半个化妆室都淹了。
    谢观不知道她这么小小的人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泪水,饶是已经见过一次她的哭法,但感觉和当时有微妙的不同。
    旁人的眼泪会让谢观烦躁,阮天心的眼泪会让他心脏皱缩。
    她本来就是个楚楚可怜的长相,哭起来也像雨打花枝,睫毛被打湿,眼皮已经泛出粉色。一边哭还一边站到他面前,对他垂着头。
    “我不坐了,我不是人。”她抽噎着自省道,像犯错误的小学生。
    “……”谢观正在找纸巾,闻言忍不住笑了,又皱眉,“胡说什么。”
    阮天心用一双泪眼看他,朦胧间只看到他一袭白大褂楚楚,连皱眉笑也很帅,于是更加悲从中来,觉得自己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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