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宁老爷子为云轻留的小院离得并不远,云重一路神经紧绷地护送着他俩,跟防贼一样紧盯着周围,中途遇到飞起的鸟儿都会被吓了一大跳。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终于还算顺利地将已经软成一滩烂泥的云轻扛进了院子里。
    慕容虽然不懂武功,饭量也不大,身上看起来没几两肉,要比云重这种打小习武的人清瘦许多。可是毕竟个头不小,属于那种修长的身材,不壮,却挺高,单单那一副骨架就不是云轻那小身板能承受得住的。
    这也是慕容头一次体会到了男女力量上的差异。他从小跟云轻打到大,总觉得就云轻那么一副娇小的身躯,打起架来却能与他这个男子不分上下,似乎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可能算不上是力大无穷,但至少扛一些重物还是绰绰有余的吧。
    万万没想到,这具躯体简直就是金玉其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换过来的这段时间疏于锻炼了,如今骤然遇到如此剧烈的挑战,竟然觉得颇为吃力,跟之前那个活力满满仿佛全然不知疲倦的云轻的身体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还好慕容本身的体质对酒的反应极为强烈,云轻只不过是在前半程稍微闹腾了一会儿,渐渐地,酒的后劲上来,那双本就隐隐有些泛红的眸子慢慢迷离了起来,一直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的嘴也乖巧地闭上,软软地倚靠在慕容身上,被二人一同半搀半抱地放到了房间的软榻里。
    这几个孙辈里,宁家老爷子最偏宠的便是云轻。就拿这常年为他们留着的小院来说,秦宁和云重的虽然也不差,可是真要对比起来,明显就不如云轻这里温馨舒适。就光看这软榻上铺着的被褥,据说用的都是南边某个藩国进贡的料子,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匹。就算是在宫里,也只有皇后贵妃这样级别的才有资格拿来做衣裳,那些位份低一些的妃嫔恐怕都不敢肖想。这料子也确实是不负盛名,柔软顺滑又花色精美,拿到阳光下看,波光粼粼的,如同湖水一般。陛下还是专门留了两匹来讨好岳父大人,可是谁能想到老爷子却暴殄天物,将这无价之宝拿来给云轻做了被面呢。
    云重看着瞬间被云轻压出了褶皱的被子,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实在是有些心疼。好料子到底是好料子,即便是承受着那么庞大的身躯,已经被压得皱皱巴巴,可是上面的花纹依然是流光溢彩,衬得那一张清冷俊秀的脸都显出了几分……娇媚。
    如玉公子媚眼如丝,这场面实在是太过诡异,让人忍不住心里一颤。云重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然到时候再被哪个不长眼的瞧见,别说是慕容了,估计就连慕丞相的一世英名都会不保。
    陛下敬重丞相,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什么,可是慕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说是朝中的那些虎视眈眈的政敌,就是天下文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足以将他的脊梁骨戳穿。
    云重虽然一直都与慕容那小子不对盘,可是这些都是兄弟内部矛盾,绝对没有到那种想要毁他名声的地步。大家都从小一起长大,又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利益冲突,关系能差到哪儿去,真正遇到了什么事情肯定还是站在兄弟这边的。
    捋清楚了当下的情况,云公子迅速找到了当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怎么尽快给云轻解酒。
    毕竟这丫头现在占据的可是慕容的身体,她是可以疯疯癫癫毫无顾忌的,可是慕容不能。
    老爷子回乡,顺便也给府中的下人们放了假,只留下了管家和几个无家可归的小厮。不然他们方才也不会一路走来,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撞见。就这状况,去找人帮忙肯定不现实,就算能找着,万一再碰到个嘴碎的,将今日这事传出去,到时候慕容还指不定会怎么给他穿小鞋呢。
    思来想去,目前唯一的办法应该就是……亲自走一趟,去取解酒汤?
    云重在心中仔细估量了下这里到厨房的距离,实在是有些远,可是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了。而云轻的状况又着实有些尴尬,尽管目前还算平静,可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发疯呢。
    云大哥微微叹了口气,再三叮嘱慕容一定要好好照顾云轻,千万不能借此机会报之前的仇,更不能借着照顾的名义占他妹妹便宜,这才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说实在的,他倒不是很担心让这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发生什么。且不说这俩人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整日整日地看对方不顺眼,轻轻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才能看上慕容,单单就看现在这俩人的身份,就算是要担心……也是担心慕容吧。
    走在路上的云公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画面,不厚道地勾起了嘴角。
    而……
    留守在软榻上的云姑娘果然没有让她哥失望。
    云重离开之后,云轻像是立刻被解除了什么封印一般,原本已经安静得仿佛睡着,此时却又不安分地闹腾起来,半眯着眼睛,明明还是那清冽的声音,听起来却轻软又娇气。
    “……慕容?是你吗?哎呀不管你是谁,我要喝水,给我水。”
    边说还边微微嘟起嘴唇,天真无邪的模样看得慕容痛心地闭上眼睛,嘴上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应答得格外顺溜,生怕哪里怠慢惹了大小姐不顺心,再提出什么更过分的要求来。
    “你哥去给你拿水了啊,你再等一会儿,别着急。”
    本以为这还算温柔的语气已经足够让云小姐消停下来,可是需求没能得到满足的云轻明显并不能听进去慕容的安抚,醉酒之后的情绪也要比平常激动许多,一直压抑着的那点小娇纵此时尽数发挥出来,甚至越喊越大声,越喊越声嘶力竭。
    “我不管!我就要喝!慕容你怎么什么事儿都跟我对着干啊!我就喝个水而已你都要拦着我!我到底哪里惹着你了处处都看我不顺眼!你对别人都那么温柔对我好一点会死吗!”
    “……”
    慕容原本还有些不耐烦的神色倏地顿住,瞬间的难以置信过后,微微拧起眉,目光僵硬地投向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脸颊涨红,双眼布满了血丝,若不是其中那一丝不甚清醒的迷离,慕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相当正式的对峙。
    可是即使所谓“酒后吐真言”,慕公子依然很难、也不敢去判断云轻这段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哪怕是心底的那一丝微妙的动容,也在转瞬之间被巧妙地掩盖起来。
    既然云小姐率先发了难,还字字泣血句句控诉,慕容便也不打算把她当做一个醉鬼看待。往四周环视了下,随手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软榻边上,与云轻面对面平视。
    “云轻,你听好了,这话我只说一次。不管你醒来之后记不记得、记得多少,都不会再有下次了。”
    这可能是两人打从认识以来,第一次如此正经又平等地坐在一起,可是刚刚的那一段发泄仿佛已经抽掉了云轻身体里的所有力气,此时的慕容难得正式,她却只是安静地躺着,连眼睛都不眨,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慕容没有管她,依然缓缓开口,是少女的清亮嗓音,又带着几分理性与克制。
    “无论我们这么多年有过多少次冲突,无论旁人如何揣测我们,你,还有云重,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不同的。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那些人都说我谦和有礼,可能连你也这么认为。可是你知道吗,云轻,我从来都没有第二个选择。从小父亲便教导我要做一个君子,要饱读诗书,要精通诗词歌赋,要考科举中状元,要光耀慕家的门楣……他从来都不在意我喜不喜欢,而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后来我与你们一起长大,我感觉到了我内心的一些向往。我想像云重那样,拿着弹弓打鸟,时不时约上三五好友出去游玩。我更想像你一样,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家人不会给你施加任何负担,而你也真的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慕容笑,不带嘲讽。
    “我好羡慕你,云轻。”
    云轻一直停留在一处的眼珠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稍稍转了转,醉酒之后的脑子似乎都不太灵光,需要好久才能完全消化掉刚才这一大段话中的内容。
    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已经没有了那种咄咄逼人的架势,反而似乎真的被慕容的话打动,卸下了盔甲,带了丝温软。
    “那……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跟我势不两立啊,我们就一直好好的不行吗,你自己想想哪次打架不是你先挑起来的。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我的啊,我娘说再这样下去我都嫁不出去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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