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老太太一进了院子大门,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在了院子里,大声地哭嚎起来,边哭边拍着大腿咒骂着丁小白心狠手毒。
    丁老头也不说话,就站在老太太身后隔了两步远,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眼睛盯着地面。
    丁三锁想劝老娘先起来,地上凉,可怎么劝也没用,李小禾赶紧让吴二贵把大门关上,老宅的人不要脸,她还要呢。
    “敢做有什么不敢当的,没做亏心事,你关门干什么啊,怕让人知道你们三房仗势欺人啊?我看今天谁敢关门?”
    大伯娘吴红艳和四婶娘柳翠翠,一边一个把大门给倚住了,打的就是让左邻右舍看热闹,好让三房一家丢不起脸,只能服软的主意。
    丁小白这时候也已经接到了消息,穿好了衣服赶过来,诸娘子和吴大娘紧跟在她身后,吴香跟在娘亲后面。
    “去把她们两个拉开。”因为是女人,吴东和小厮们都不敢上手,丁小白就示意了诸娘子和吴大娘。
    她俩都是经常做活计的,自然有力气,拉开好吃懒做的吴红艳和柳翠翠,也没费什么力气。
    可那两个泼妇怎么能甘心,如果不把事情闹大,不让三房丢丑、服软,他们家男人又怎么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
    “啪……啪……”一前一后两巴掌,分别打在了诸娘子和吴大娘的脸上,两人气得脸颊涨红,却是没敢还手,到底也是丁家人呢,怎么也算是半个主子。
    丁小白看着两人脸上的巴掌印,真是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她让关门是给老宅人脸面,何着他们还不领情了。
    看了看门外已经聚集起的路人和邻居,丁小白一挥手,“甭关门了,既然有些人不怕丢脸,我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叫过吴东,“吴管事,叫人去衙门口,就说又有人来咱们家闹事了,辛苦他们再走一趟。”
    说完,丁小白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大大方方地递给了吴东,半点避讳也没有,甚是坦荡。
    “这是茶水钱,大冷天的,别白辛苦了人家,还请公家不辞辛苦,明断是非,咱就敞开了大门等公差,不能让街坊邻居猜疑咱们家亏了德行。”
    谁也没想到丁小白会有这个举动,搁谁不是想着家丑不可外扬啊,可丁小白就偏偏反其道而行,甚至给衙差的辛苦钱都不藏着掖着。
    刚刚还在嘀咕丁小白一家人德行有亏,肯定是对不住老宅的亲戚,人家才会找上门的邻居们,这时候不约而同的转了风向。
    “这里头肯定有道道啊,不然谁做了错事会自揭伤疤,看来谁对谁错还真不一定呢,咱们闭上嘴,等着看结果吧。”
    吴红艳和柳翠翠同时懵了,丁小白突然的操作,让她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这门是要继续开着还是要关上啊?
    丁家老太太也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太对了,跟自己设想的不一样啊,赶紧挥着手臂,朝着两个儿媳妇高声嚷着——
    “关门关门,咱们自家的事儿,凭什么让他们看热闹啊,一个个的闲出屁来了,不知道自家门关没关好,还惦记着看别人家的热闹,也不怕起针眼。”
    这时候的大门,却不是她想关就关的了,吴东听到大小姐的吩咐,立刻就派了小厮去守着门。
    刚才因为倚门的是女人,没办法把人拉开,几个小厮正憋闷着呢,现在听说不用关门了,立刻就过去了四个人,把门牢牢倚住,开得大大的。
    丁家老太太见自己说不听三房的人,遂从地上蹦了起来,指着丁小白和丁三锁破口大骂……
    骂他们父女俩就是白眼狼,养不熟的,有银钱宁可扔出去打水漂,便宜外人,也不肯帮助自家兄弟。
    又骂他们爷俩心狠,说老大和老四不过就是手头紧,想来借几两银子花花,自家亲兄弟、亲伯父,怎么就忍心告到衙门口的。
    这话让围观的老百姓们唏嘘不已,什么叫恶人先告状,这就是了,如果不是丁家兄弟先上门来闹事,丁家会拿出银子打点衙差么?
    丁老太太现在却倒打一耙,这哪是长辈该做的事,果然是为母不慈啊,自家的儿子一碗水都端不平,也就不能怪丁三锁一家,不顾亲情也要告官了。
    紫鸢居离镇长的宅子没多远,毕竟都是在镇中心的位置,没过上多少时候,镇长竟然亲自带着人来了。
    有了官方介入,事情自然不用再争执,虽然孙弛骏拿镇长不当官儿,可在镇上老百姓的心里,镇长大人可是名副其实的官家。
    当着诸位乡亲们的面,镇长亲自把丁大锁和丁四锁带人私闯民宅,威胁主家交出银两,并打砸了丁家铺子之事,做了详细的陈述说明。
    还特意点出,丁三锁一家是被丁家老宅净身出户,此时已经单立了门户,另立了家谱,跟老宅不再是亲戚关系的事实。
    这已经摆明了不是来要银子,而是来抢银子的,还是硬抢,至于丁老太太之前说的借银子,更是一场笑话。
    老百姓们哗然,没想到丁家老宅的人竟然这么不要脸,把儿子一家净身出户了,现在看到人家日子过得好了,又腆着脸来抢银子。
    再看丁家老宅的人,看到镇长带着衙差过来,早已经怂得腿软脚软了,哪还敢再闹腾。
    他们是真没想到,三房竟然真敢把镇长请过来,且还真就请动了,三房什么时候这么有路数了?
    就连阴沉着脸,列架子要大闹一场的吴红艳、柳翠翠、丁大山,此时全都瑟缩着躲到了一边,哪还有半点来时的嚣张气焰。
    “看着你们曾经是丁三锁的长辈,想来丁三锁也不是无情之人,本镇长就看在他的面子上,不关押你们了,快着些回家筹钱吧。”
    镇长也是个会看眼色的,不然也不会坐在镇长的位置上这么多年,虽然看出了丁三锁一家人的气愤,可也看出了丁三锁对父母的不忍心。
    “丁大锁和丁四锁带人砸了丁三锁家的点心铺子,看在过往的情面上,只赔双倍的损失吧,毕竟耽误了人家营业,还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至于牢里的那些人,每人一百两赎金是不能再少的,每天的食宿也都要收钱,晚一天赎人,就多一天的食宿费用,而且我们不保证他们在牢里的状况。”
    也就是说,如果赎人的日子拖得长了,食宿费用会不断增加不算,人身安全也不能完全保证。
    丁家老太太‘嗷’的一声就再次哭嚎起来,不过她的却是不敢求镇长,只能扑到三儿子的身边。
    ‘扑通’一声,她就给丁三锁跪下了,还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大腿不撒手,这可着实是把丁三锁给吓着了。
    丁三锁立马就想跪下,奈何自己的腿被老娘紧紧抱着,根本弯不下来,只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丁家老太太被他带得往前一扑,趴在了三儿子的腿上,倒是解了被娘亲下跪的危机,只这一个照面,丁三锁几乎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娘,你这是干啥,有话说话,你这不是折煞儿子了么,儿子哪能担得起,你这是想要逼死儿子,不想让儿子活了啊。”
    丁三锁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他之所以哭,不是愧对爹娘,而是愧对妻子和儿女。
    老娘这是在逼他啊,明明是老宅理亏,可老娘这么一跪,他还能怎么办?再委屈也得受着。
    伸手把娘亲扶起来,丁三锁换成自己跪着,想要说话,却已经泣不成声,院里院外也被这一通反转给弄得鸦雀无声。
    看过不慈的父母,可这么无赖泼皮的亲娘,还真是头一回见,当众给儿子下跪,有几个当娘的能做得出来,还真是不逼死儿子不甘心啊!
    丁小白赶紧着上前,把自己的帕子递到了爹爹的手里,赶紧又退到了一边,她现在不能左右爹爹的决定。
    太清楚爹爹的为难了,丁家老太太就是拿住了儿子孝顺的这个把柄,却不知道她每用一次,就更深地伤了一次儿子的心。
    用力地把眼泪擦干,又擤了鼻涕,丁三锁重重地给娘亲磕了一个头,因为太用力,土又冻得实诚,脑门立马就磕出了血痕。
    “娘,虽然儿子另立了门户,却不敢忘记娘的生恩,也早早地就已经备下了过年的节礼……”
    “想着咱们毕竟是母子,断了家谱也断不了血脉,你就算再嫌弃儿子,儿子也还是要孝顺你,要为你养老送终。”
    “可大哥和四弟偏偏看不得我们一家人过安生日子,一再地逼迫,日子稍有点奔头,他们就要过来搅和。”
    “您和爹不但不拦着,还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娘,儿子的心也是肉做的,伤了也会疼,也会流血、结痂、落疤。”
    丁三锁狠狠地拍了下胸脯,跟着又再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娘,就这一回了,儿子谢您的生养之恩,从此后,咱们两家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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