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老宅门,天都晚了。
    一辆黑色慕尚,前灯黯淡,自停车场安静滑来。
    苏沫沫和乔金醉一人一窗,分靠后座两头,望着山路漫漫,海峡长长,各自思忖着心事。
    路灯一颗一颗流过,刺眼的明亮。
    有很多事想问,多到一下全部想不起来。
    苏沫沫低头,打开手袋,欲翻找纸巾擦尽残留的泪水,却见小仓鼠挂件兀自躺在包里,肚皮朝天。
    包放到膝盖上,她双手捧住小仓鼠,轻轻揉了揉、捏了捏,终是转动水灵灵的杏眼,去瞅乔金醉。
    “你还好吧?……”苏沫沫略显担心地问。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声音。
    这天月色流泻,山道间更显柔和银亮。
    乔金醉披了月光,清冷安静。
    听到苏沫沫唤她,狭长的眉眼,忽淡淡一凝。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便就不为人知。
    菲薄的嘴角又勾出一抹轻巧的笑。
    “不早了。一起回家吧。”语气有些试探的意味。
    苏沫沫避过她清清然看不透的目光,没有答好,也没有答不好。
    乔金醉知道自己又得逞了,非常满意地抱臂向后一倾,随即轻声惨叫:“啊呀呀呀呀呀,疼疼疼疼!……”
    光速弹直身体,她后背对准苏沫沫:“沫沫!……快帮我看看!”
    可以说是几近哀求了。
    苏沫沫正紧攥小仓鼠,心跳如雷,小脸绯红,想着如何去回绝和乔金醉“一起回家”这个非常重大的现实问题。
    她现在就像一只小仓鼠啊,马上就要被关进黑漆漆的笼子里,然后……
    “苏沫沫!我要死了!”
    乔金醉一声激昂高喊,苏沫沫惊得元神归位,一个激灵,扒开乔金醉后衣领,往下看。
    “哎呀!出血了!”苏沫沫喊。
    “啊啊啊啊啊啊!轻点儿啊!谋杀亲夫啊啊啊啊!”乔金醉脸色惨白,满额冷汗狂飙。
    “对、对不起!!!”苏沫沫摸也不是,吹气也不是,在乔金醉身后乱作一团。
    “……那、那、那儿!……”乔金醉倒吸冷气,直直伸出战抖的手指头,疼得结巴了。
    苏沫沫寻迹而去,车座侧柜下,有一方绿十字的标记。她慌忙取出存放在那里的全套急救包,跪回软绷绷的真皮后座,扶住乔金醉的肩膀,道:“好、好了,找到了!”
    乔金醉“呼哧呼哧”喷着气儿纳闷:“……老太太那根藤蛇棒,怎么这么能打?!不是说,是古董吗?这样还不断?!唉……他们送点儿什么不好……”
    苏沫沫取出一管便携式消毒酒精,摘了软管的封头,浸润在医用棉花上。
    “嗯。你描述一下伤情可以吗?谢谢。”清香的乙醇气味中,乔金醉朝后别脸,诚恳地发问。
    苏沫沫小心翼翼重新拎了拎乔金醉的后领:“……看不太清……下面……”
    “哦。”乔金醉解了前襟几颗纽扣,后衣领放松下来。
    苏沫沫视线里——
    匀称美丽的蝴蝶肩胛,白皙如雪的脖颈,背部曲线细腻迷人,隐隐消失在精纤收紧的腰际……
    “为什么不说话?我快重伤不治了吗?”乔金醉略显不耐,侧过脸轻薄催道。
    苏沫沫杏眼慌乱四顾:“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乔金醉:“……”
    当然不是的!!
    苏沫沫清清嗓子:“……好几道红的,上面这里……破了……”
    “哪里嘛?”乔金醉问。
    苏沫沫滞了滞,小食指往她左肩胛上一处雪白轻轻一点,羞涩收回。
    乔金醉的那侧肩背,亦轻动了一下。
    乔金醉抓起车内专线卫星电话。
    “喂?是我。何伯,开个外放。”
    电话那头,卫星信号将“稀里哗啦”“稀里哗啦”洗麻将的声音,从山岛老宅清晰传来。
    乔金醉酝酿一口气,咆哮:“奶奶啊啊啊啊!我被你揍出血啦!肩胛上头!肺叶后头!哗啦啦流了一车子啊啊啊啊!咳咳咳,咳咳咳!!——”
    “啪”!
    乔金醉自个儿把电话挂上。她确定字字传达,不由贼贼窃笑几声。
    苏沫沫:“……”
    还好上车时,司机见她们两人泪眼婆娑未消,当即审时度势、训练有素地放下了驾驶室后面的隔板,使得这辆宾利车后部,形成一个私密的空间。
    不然,苏沫沫已经替乔金醉全部的所作所为,害臊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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